
母亲在电话里和我讲,一场秋雨过后,家门前的那片菊花已经全部开了。
经母亲这样提醒,我才猛然意识到,这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都怪这粤地的气候季节太不分明,整天徜徉在夏日的阳光里,找不到一丝季节更迭的迹象,让我忘记了老家门前的那片菊。
十一月的南粤大地,火红的太阳不知疲倦地照耀,天空中依旧弥漫着夏天的气息。自骤然来袭的台风渐行渐远了以后,就几乎没再见到雨的踪迹了。树木耷拉着灰蒙蒙的头脑,干燥的空气里能嗅到了烧焦的味道。常恨金风不送爽,我只有苦苦守候那一丝秋天的况味了。
而在老家,这正是深秋时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四处都是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雨一下,秋后的空气就变得分外清新,天空也显得格外蔚蓝。“野旷天底树”,即使是在山地丘陵地区,天似乎也是贴着山峦的。洁白的云层像极了巨大的棉花团,借着微微的秋风,轻盈地从头顶飘过,让你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观赏,久久留恋。而山那头,越冬的庄稼排列着梯状的几何图形,泛起一抹抖擞的翠绿色,映着天空湛蓝湛蓝的背景,组成了一幅何其壮丽的深秋云天图。
这时候,已经过了寒露霜降的节气,秋天正往纵深的方向匍匐前进。田野里的庄稼渐渐地稀松起来,村庄也消逝了鲜艳的色彩,逐渐披上了深秋冷灰色的大衣。那些次第从春天喧闹到夏天的花儿,多半再也经不住风吹霜摧了,只好安静地谢过嫣然了。“零落成泥碾作土”,蛰伏在冬眠的窑洞里,酝酿着翌年春天的希冀。而菊花这时却开始低调登场了。
一阵秋凉过后,房前屋后原本清冷的角落里,一夜之间竟冒出来了许多清新的花骨朵儿,衬着秋日和熙的朝阳,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悄悄地,静静地,却又倔强地挺立着,像是故意要逃避那喧闹的季节。“淡妆浓抹总相宜”,像害羞的姑娘。
接下来,如果适逢一场秋雨,那过不久,田地里更大一片的菊花就会赶集似地成群开放。大门前,院墙里,那雪白色的,金黄色的,记忆中似乎还有绯红色的花儿,一朵朵,一束束,一畦畦,一片片,成群地竞相开放。再配上秋日远山落日的金色余辉,又是一副多么美好的晚秋夕照图哦。
这样的时刻,我越发想念老家深邃的秋意了。虽隔着万重山峦,我的眼前还是清晰地荡漾着那些惯见的美丽画卷。一个晴朗的秋日,午后的阳光厚厚地洒满大地,田地里,荷锄的少女或村妇娴熟地采摘着饱满的秋菊,欢快的笑语在田野的上空飘逸。我懒懒地坐在老家门前的柴堆上,新沏的菊花茶散发着扑鼻的清香,绵延的幕阜山脉就在对面静立。这该是何等闲赋的心境呀。当年“采菊东篱下”的陶令,是不是也不过如此?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盼望着能早点回到老家,就菊花,喝菊花茶了。而眼前早已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