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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会老

阿华

“母亲节”的前一天，姐给我来电话说，妈的身体日见好了，现在每顿能吃一碗多米饭。我高兴极了。

两年前，母亲不幸患了恶性肿瘤，老家的医院说，他们无能为力了。我不甘心，买了车票连夜回家，第二天就把缠绵病榻的母亲接到了榕城。经过长达两个月之久的综合治疗，母亲神奇地摆脱了死神的纠缠，医生说，只要护理得好，她还可以活很多年。

我们把术后的母亲安置在租住的房子里，由远道而来的姐姐负责照料，我们照常上班，下班陪母亲闲聊，或者由女友给她按摩身体，周末则一起为母亲做点好吃的。乡下人没有散步的习惯，更没有陪亲人散步的习惯，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就大多数时间都和姐姐呆在我的租住房里。

看着母亲的脸色日渐红润，女友提议说：

“我们陪母亲去散散步吧，顺便让她老人家看看街景。”

于是，姐姐和女友携了母亲，我在前头引路，我们一起沿着门前的大街一路走下去。

母亲显得兴致很高，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问这问那。对于她来说，大城市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她一生辛劳，从来没有远离过家门，唯一的一次“远行”是患了急性阑尾炎，被送到县人民医院治疗……

现在，母亲终于“因病得福”来了大都市。我在想，我应该抓住机会让母亲见见世面。

明天周末，带她去东街口逛逛吧，给她买几件像样点的衣服，为她瘦弱的病体添几分精神；再找一家地道的闽菜馆，给她要一份瓦罐煨出来的好汤，看着她慢嘬慢饮地喝下去；如果她愿意，可以带她到福州大戏院看一场电影，买些糖炒栗子让她边看边吃；可惜她大病初愈，要不我就带她登上鼓山，让她看看闽江的浩瀚；去西禅寺吧，在神前许一个心愿，让母亲早日安康……

“弟，你慢点，咱妈跟不上呢！”

姐姐的一声呼喊，把我从无边的思绪里拉了回来。蓦然回首，我惊奇地发现，母亲落在我身后足有十几米远了！我非常困惑，等母亲他们赶上来时，忍不住问道：

“妈，您今天是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妈年纪大了，又生病，怎么还能走快啊，想都不想！”

“就是啊，他以为妈还年青着呢！”

母亲还未接上话，姐姐和女友就数落开了。

“你们说什么呢，我赶得上，走吧。”

我看到母亲悄悄拉了拉姐姐和女友的手，倔强地迈出了自己已经不那么灵便的双脚。我愕然不知所措，眼前浮现起一幕熟悉的场景：

那年夏天，我八岁，姐十一岁。母亲在县医院做完阑尾切除手术，出院时，母亲用亲友探望时送的钱给我们姐弟俩一人买了一个花书包。我们高兴极了，跑到门前的草坪上把手里的书包高高往天上扔，看着书包落到地上时傻笑……母亲在开始忙活，她离家许久，家中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我和姐姐挨了过去，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身后，没完没了地探问城里的新鲜事情，母亲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我们的提问，她迈动双脚，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我们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从小到大，母亲都是这么步履矫健地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已经习惯看着母亲的背影成长。母亲，永远是我们的精神脊梁，母亲也会老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母亲已经显得佝偻的身体，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愧，眼角分明有液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