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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浒寨的山很美,深秋,那一树树火红的枫叶红透了枝头,从山峦深处流出的清泉荡漾着碧波。一同外出的同事们拿着相机,不停地拍摄着美丽的大自然风光,我的手中虽然有价格昂贵的数码相机,我却无心面对高山泉水,不知为何,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心中不断翻滚着。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拿出手机看着,一整天了,手机在这深山里没有信号,但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半路上,我离开同事,独自向前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啊啊”呐喊着……这一切,在那个手机开始有信号的地方果真印证了,最先打电话给我的是我的儿子,儿子急促的声音里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我的外婆去世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儿子的话语不容怀疑,霎时,我的泪水奔涌而出,此时,车厢前的荧屏上,正在播放着一首忧郁的歌,模糊的视线里和混浊的思维间,我分辨出这是那首《别离的秋天》。
外婆今年整整86岁。童年时的外婆居住在庙岭乡与武宁县交界的一座叫苏无的大山里,苏无的山水养育了外婆,高高的个儿,弯弯的柳眉,外婆是个漂亮的女人。12岁那年,外婆来到外公家当了童养媳,纯朴天真、勤劳善良是外婆的本性。22岁那年,外婆有了她的第一个女孩,后来不幸夭折了。24岁那年,外婆有了她第二个女孩,就是我的母亲,外婆忧郁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外婆一连生育了6个孩子,为了扶育6个孩子成人,外婆尝尽了生活的磨难,当外婆最后一个儿子成家立业时,外婆已是快60岁的人了。
我是在外婆的歌谣声中长大的,外婆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的歌声却甜美无比,外婆最喜欢唱的一首歌谣便是采茶歌:
“三月里来谷雨时
满山遍野嫩茶香
家中细伢莫哭闹
采得春茶换糖吃”
我的父亲是一名基层干部,母亲是一名教师,他们根本没时间照料我。从小爱哭闹的我全*外婆照料,外婆温暖的背脊伴我度过童年的时光。在我10岁那年,全家随父亲调离了外婆居住的那个小镇。从此,到外婆家去便成了我儿时最大的快乐。我常常吵闹着要到外婆家去玩,外婆家有一片桔园,那儿成了我的姐妹们的乐园,每当吃饭时,外婆总要满园子寻找我们,当她从桔园的某一处找到我时,她总是笑着说:“我找到了我的蕾儿。”
近年来,随着外婆的年岁增大,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每年春节,我们兄弟都要到乡下接外婆来县城过年。去年春节,我带着外婆在街上转了个遍,见到县城日新月异的变化,外婆激动不已。阴历二十八,我在商店里给外婆买了一件毛衣,黑颜色的,那毛衣的前胸有一朵漂亮的茶花,黄黄的花印衬在黑色的毛衣上,漂亮极了。外婆拿着毛衣前前后后看了许久,然后说:“花这些钱干什么,还不知道我能穿几回呢!”
今年8月的一天,我和朋友到外婆居住的那个小镇去钓鱼。每次去外婆那儿,我总要给她买些好吃的。那天还未到外婆家,我竟在小镇上见到了她,外婆坐在一卖猪肉的屠夫旁,她手持一根拐杖,目光木然地随着屠夫的屠刀一上一下。我上前叫了一声外婆,她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到是我,她的脸上立即满是笑容,她颤悠悠地站起来,说要带我回家。外婆说,人就是怕老,越老越想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可自己腿脚不方便……
如今,外婆真的离我远去了。外婆出殡那天,我看到了那件我买给外婆的毛衣,就放在外婆的床头。爱干净的外婆把毛衣叠放得整整齐齐,毛衣上的那朵茶花依旧是那么漂亮,在这别离的深秋,在众多亲友的哭喊中,我最敬爱的外婆永远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