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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六月的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请问,这是社区办公室吗?”突然,门口传来一女人轻柔的话音,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约三十来岁的少妇牵着一位小女孩怯怯地站在门口,“你有什么事吗?”我停下手中的活,对少妇说。此时,少妇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少妇来,少妇高挑挑的个头,黑黑的长发被随意地用发箍束在后面,白净的脸上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只是眼睛深处藏着一抹幽幽的哀怨。
“快进来吧!”见少妇还在犹豫,我微笑着对她说。这时,少妇才拉着小女孩毫不自在地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有事吗?”我又问道,少妇微张着嘴,看着我,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是社区干部,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帮你!”
“我叫倩儿”少妇轻轻地说道,“这是我的女儿名叫盼盼。”我看了看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女孩,那女孩大约三、四岁,瘦瘦的脸儿煞白煞白的,但模样十分可爱。凭工作经验,我猜测少妇可能是来申请“低保”的,我习惯性地拿出记录本和笔。这时,倩儿好象轻松了许多,但那双大大的眼睛突然掉下一串泪珠来,我慌了,连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倩儿似乎发觉了什么,她擦干泪水,哽咽地开了口……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倩儿出生在我县西部一个叫枫树岗的大山里,倩儿来到世上的那一刻,天空正下着鹅毛大雪,倩儿的父亲念过几年书,下雪天,大地是那样的美丽,一切又显得那么清纯。于是,他把女儿取名“倩儿”。
倩儿从小聪明伶俐,枫树岗的山山水水抚育着倩儿,倩儿出落得妩媚动人。初中毕业那年,倩儿的父亲得了尿毒症,由于无钱换肾,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倩儿妈和姐弟四人,抱着英年早逝的父亲哭成一团……
在众多乡邻的帮助下,倩儿的父亲被安葬在后山上的一处石岩前,“头七”那天,倩儿正给父亲上坟,在山岗上,倩儿老远就看到乡邮递员唐伯骑着自行车朝自己直喊,倩儿听不清唐伯喊什么,直到唐伯骑着自行车到了跟前,才知道唐伯是给自己送通知书来了。原不,倩儿考取了重点中学。拿着老唐给自己送来的录取通知书,倩儿飞快地向家中跑去,她要告诉妈妈,她考取重点高中了!接到通知书的妈妈好一阵高兴。然而,一想到学费无从着落,倩儿妈又愁云满面,倩儿看到妈妈的样子,内心疼痛无比。是啊,父亲才去世几天,妈妈满头的黑发竟白了一半,虽然自己考取了重点高中,但妈妈高兴之余又满腹辛酸。那一大笔学费叫妈妈到哪里去想办法?!
倩儿悄悄地离开了家里,独自一人来到父亲的坟前,拿着通知书在父亲坟前大哭一场,许久,倩儿才擦干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颤抖地划着一根,把那盖有大红印章的通知书烧在父亲的坟头。燃烧的纸屑被风卷起很高很远,也把倩儿的心卷走了……
辍学在家的倩儿,整天帮助妈妈干家务。倩儿16岁那年,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枫树岗的许多青年男女都到外打工去了,望着同伴们从外面寄业的钱物,倩儿也心动了,她缠着妈妈也要外出打工挣钱。妈妈搂着只有16岁的倩儿伤心不已。倩儿实在太小了,她放心不下。可是,见倩儿硬是要外出打工,她最终被迫同意了。但她要求倩儿不能走远了,倩儿只好来到县城。倩儿运气不错,凭她的天生丽质,不久便在城里一家小有名气的宾馆当上了服务员,每月包吃包住还有三百元钱工资,倩儿特满足,每月工资一到手,留下二十块钱零用,余下的便托住在城里的表姨带回家给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有倩儿做工贴补家用,娘感到肩上担子轻了许多。
两年过去了,由于倩儿乖巧聪明,吃苦肯干,先后从小组长升至了领班。深得总经理赏识,工资越加越高,奖金也越拿越多。家里在她的支撑下,弟弟考起了重高,并如愿在城里读书。弟弟、妹妹会读书,倩儿既喜又忧,喜的是弟妹们能有望走出大山,忧的是弟妹们将来上大学的学费难以筹措。倩儿一边上班,一边利用休息时间去做诸如打扫卫生的钟点工。
有一次,快过春节了,倩儿在熟人的介绍下去一处新房帮人打扫卫生,由于主人要赶时间搬新居,倩儿只得利用点滴休息时间加班加点,倩儿动作麻利,干净利落,到完工的那天下午,倩儿拔通了主人家的电话,请他们过来验收。不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孩子骑摩托车来了,他上楼后,告诉倩儿,他母亲稍后便到,自己则漫不经心地看看被倩儿精心擦试打扫过的房屋。年青人的心比较好沟通,男孩名叫枫,他大方地向倩儿作了自我介绍。当得知倩儿是一家酒店的领班时,枫对她做钟点工觉得特别奇怪,在倩儿简单说明原因后,枫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倩儿来。高挑的个儿,漂亮的脸蛋,一双媚而不俗的眼睛,让枫多了几分怜惜。
不久,枫的母亲玲姨来了,玲姨则很挑剔,通过对房内每一寸每一节仔细审查后,指了几处不锈钢窗上和窗台上的电焊痕迹,倩儿爬上窗台,用小刀仔细轻轻地刮,经过努力后,仍难以消除,倩儿只得抱歉地对玲姨说对不起,实在是擦不掉。玲姨板着脸不高兴地对倩儿说:“那就这样吧,原讲定40元钱,就扣5元,给你35元吧!”玲姨不由分说把35元钱塞到了倩儿手里,倩儿深感委屈,但生性柔弱的她只好作罢。枫说:“妈,算了,人家也不容易,就给40元钱吧!”玲姨朝着枫训斥道:“你知道什么,我们的钱也不是铳打来的!”枫只得摇摇头作罢。
倩儿告别了枫母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楼向宾馆方向走去,当快到宾馆门口时,骑着摩托的枫追来了,递给倩儿5元钱,说是补的工资,倩儿轻声地说:“算了,结完帐我也不会要了,再说这钱也不是你母亲给的,我更不能要!”枫被倩儿说得脸通红。
自那次以后,枫和倩儿算是认得了,枫二十刚出头,是县城某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经理。小伙子长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业务能力也很强,枫是公司跑外销的,平时应酬比较多,回县城的时候经常在倩儿所在的宾馆用餐,每次见面两人都很高兴。两人很谈得来,一来二去便成为了好朋友。有一次枫回广州时便邀倩儿一起到广州打工,倩儿征得母亲同意后,便和枫一起南下了。到广州后,倩儿在离枫办事处不远的一家宾馆找到一份工作,不久两人便正式开始了恋爱。由于倩儿的温柔善良,秀外惠中,宾馆里的一位名叫钢的经理助理看中了她,三天二头给倩儿送这送那,心里只有枫的倩儿婉言拒绝了他。钢通过一番苦拚后,终于败下阵来,最后钢请倩儿和枫吃了一餐饭,然后跳槽到另一家酒店当了一名大堂经理。
当两人相爱的消息传到玲姨耳朵里时,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桩婚事,她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个出身贫寒的乡下妹。到了枫和倩儿该谈婚论嫁的时候,由于得不到玲姨的认可,婚事一拖再拖,几年里倩儿不得已做了三次人流。当玲姨因为儿子不再回家,才免强答应了这门亲事,条件是倩儿必须住回小县城。
结婚的那天,倩儿终于穿上了漂亮的婚纱。按倩儿的心愿,婚礼就选在倩儿初进城时工作过的那家山城最有名气的宾馆。美丽的倩儿打扮得象天仙似的,和帅气十足的枫携手站在一起,俨然一对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倩儿曾经在这家宾馆欣赏过不知多少对幸福的伉俪喜结良缘,今天终于能和自己深爱的枫结成连理,虽然这婚礼来得迟了点,但善良的倩儿还是由衷地感谢上苍的垂怜。婚礼上倩儿毕恭毕敬地双手捧奉给玲姨一杯酒,并轻轻地说:“妈,谢谢您!以后我会尽心尽力地待候您的!”玲姨傲慢地点了点头。
婚后不久,枫离开了小城回了广州的公司,家由玲姨管理。倩儿为了能继续资助娘家读大学的弟妹,只得一边在一家绒布厂做工,一边任劳任怨地侍候着枫的母亲玲姨。枫每二个月回来探一次家,隔一、二天给倩儿通一次电话。倩儿在思念中期待着与枫的相聚,但每一次的相聚,枫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幸,半年后倩儿再一次怀孕了,随着腹中胎儿的一天一天长大,倩儿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每天上班回来忙完家务后,倩儿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这时就是倩儿一天中最幸福最自在的时候。倩儿抚着腹部近乎自言自语地和小宝宝说着话,有时碰上枫打电话回来,她会欣喜而自豪地向丈夫汇报着胎儿的成长情况。枫经常会孩子气地要倩儿把话筒放在她的腹部,说是想和小宝宝说上几句话……
看着媳妇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玲姨脸上也渐渐有了欣慰的笑容。玲姨从精品屋买来一幅有一对胖乎乎宝宝的挂图,端端正正挂在了倩儿的床前。玲姨还会隔三岔五地向倩儿,展示自己为将出世的孙子准备的小衣小裤什么的。有时还会帮助倩儿料理家务,婆媳关系也较以前有了改善。玲姨还亲自到寺庙为倩儿求来了平安茶和平安符,一家三口在喜滋滋地等待着小宝宝的降生。
有一天半夜,玲姨突然得了急性胃肠炎,上吐下泻,身上冷汗淋漓。由于枫不在家,倩儿赶紧穿衣下楼叫车,准备送玲姨到医院。当刚把玲姨扶上车时,突然倩儿不留意脚下踩到一小块瓜皮摔倒在地,倩儿的肚子立刻剧烈疼痛起来。好心人急忙把傅儿扶起,司机只好把婆媳俩一起送到了医院……经医院抢救婆媳俩转危为安,由于大出血,倩儿腹中的胎儿却没能保住。医师告诉倩儿,由于她人流次数太多,加上这次意外事故,以后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听到这个消息,倩儿眼睛直了,她不敢相信,她的小宝宝就这样走了,她更不敢相信,她以后会没有了生育能力!那一夜,倩儿没有合眼,泪水沾满了衣襟……
枫闻讯后,立即从广州坐飞机赶回小城,在病房里,他看到了十分虚弱的倩儿,心疼不已。当他知道倩儿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后,伤心地趴在病床边流泪不止!在以后的几天里,枫不停地抽着闷烟,脸色铁青,不肯多说一句话,欢乐,似乎从这个温暖的家溜走了。
由于工作需要,枫来不及安慰忧伤的婆媳俩便踏上南下的列车。
倩儿在没有欢笑的屋橼下过着伤感的日子。
日子依旧过着,倩儿每天在忧郁中度过,渐渐地,倩儿感到枫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再邀倩儿去广州小住,连每月打给她的电话也屈指可数,就是枫偶尔回来他们也不再象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了。
一年后,枫打回电话说准备在外面抱养一个孩子,倩儿听后很高兴,她觉得总算能做一回母亲了。几个月后,枫终于在冬季给倩儿送回了一个女婴,倩儿把小女婴起名叫盼盼,出生不久的盼盼由于照顾不周在火车上染上了风寒,回到小城后便高烧不退抽搐不已。虽然医生极力抢救,在医院住了二个多月后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在盼盼生病住院的日里,倩儿辞去了工作,为了看护盼盼倩儿常常彻夜不眠,整整瘦了一身肉。有一次,和枫在一起驻点的旺仔的妻子来倩儿家串门,神秘兮兮地对倩儿说:“我家老公有一次喝醉了酒对我说,你家盼盼是枫儿和一湖南打工妹私生的,为此还给了那湖南妹子二万元钱作补偿呢!”倩儿正专心心致致地帮盼盼换着尿不湿,她冲着旺仔的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弄得旺仔妻好一阵迷惑。:
盼盼在倩儿的精心养育下,一天天长大起来,倩儿的心情也随着盼盼的成长而一天天高兴起来。盼盼半岁时,玲姨因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倩儿履行着曾经在婚礼上许下的诺言,一把屎一把尿地护理着。枫儿很忙不常回来,只是隔十天半月给家里寄点钱回来,作为她们子孙三代的生活费用。两年后玲姨再一次复发脑溢血去世,在玲姨最后的日子里,她拉着倩儿的手,流着泪说:“倩儿,我多亏有你这样一个贤惠善良媳妇!”枫回家奔丧,花了三万多元给母亲修了一座很气派的坟墓。枫在母亲满“大七”(七七四十九天)的第二天,枫冲着倩儿说了一番话,大意是由于两人长期分居,实质上已没有感情可言,他打算与倩儿分手。接着,枫正式向倩儿提出了离婚。倩儿很平静,就象黄昏守候天黑一样的坦然,只提出一个要求:把盼盼留下!枫给倩儿留下三万元作为补偿。
不久,枫结了婚,新娘是一位漂亮的上海姑娘,半年后枫喜得一大胖小子。
倩儿带着盼盼相依为命,枫很少和倩儿联系。每逢元宵节或清明倩儿都会带上盼盼到公墓给玲姨上坟,每次有盼盼在的时候,倩儿都会喃喃地对玲姨说:“妈,您的亲孙女来给您上香了!”由于有盼盼这样一个女儿,依旧美丽的倩儿,婉言谢绝了所有为她做媒的好心人。
今年四月倩儿被诊断为卵巢癌晚期,倩儿哭干了眼泪,倩儿想的最多的是盼盼。倩儿的弟妹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为报答姐姐扶养之恩,弟妹们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为倩儿四处求医问药。但病情没有多大好转,盼盼日后的归宿成了倩儿难以释怀的心病。
听完倩儿诉说,她的遭遇让我为之动容,我强忍泪水,轻声地问倩儿:“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倩儿说:“大姐,我想请你在我离开人世后,把盼盼送给她的亲爸爸,盼盼除枫外再也没有亲人了!只是不知枫的妻子能不能容下我这可怜的盼盼!”说完她从袋里掏出写有枫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片,起身递给我。我望着倩儿脸上一串串奔流而下的泪水,只得哽咽地表示自己会为此尽力。倩儿转身牵过盼盼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然后告辞离开了办公室,我下楼目送倩儿娘儿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修水报 周末大世界》2003年12月19日、《浔阳晚报》2004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