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时
我栽下一棵牡丹
开始 我对着花笑
渐渐的 花对着我叹息
花开了
花谢了

七岁时
他栽下一棵桃树
开始 他比树高
渐渐的 树比他高
雨里的桃花
风中的桃子

二号跟在一号后面
过了二月就是三月
过了2001年就是2002年
我站在高楼之间
看着那部摩托车排放着尾气
几千年前 这里驰骋着鲨鱼
我又开始茫然四顾
完全感觉不到什么海洋的气息

暮春过后便是初夏
黑夜过后便是白天
他坐在纤维板上吸烟
那个人就这样走了
下葬的时候
戴了一枚金戒指 穿了一身新衣
他犹自记得
那个人那个时候吃奶的情形

三月一号
外面下着雨
我从里面出来
他在路上行走
我问他：你去干嘛来
他说：我去找事做
我们一起走进饭店
他的裤子是湿的
我的鞋子上刚沾上几滴水珠

五月二号
他在里面
我从外面进来
我说：今天的太阳真是蛮大
他说：今天是有点热
我开大了风扇 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随口应道：我在做事
我们一起走进房间
他坐在床头
我躺在床上
他说他今天做得很累
我说我今天走得辛苦

七月三日
外面很黑
里面的灯光很刺眼
他从恶梦中醒来
我犹自睁大着眼睛
他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我说我在想事情 睡不着
我问他：你怎么醒了
他说他做了一个恶毒梦 他说他最近老是做许多奇奇怪怪的梦
他说：我们都想得太多了 梦外的人永远不能体会梦里的那种感觉
我说：我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里面的人永远不懂外面的那种感受

九月四日
我俩在路上走
阴沉沉的天
他说：快下雨了 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一个 没进厂真的是没有安全感
我说：做久了就想玩 玩了一两天又要找事做 过这样的日子真是没劲
他说：成日爬起来做一样的事真是燥死人，我就是做着没味道才出厂的
我说：我们呆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挣到钱 明年换个地方吧

十二月三十日
我俩从厂里出来
他说：明年我们就呆在这里吧 一动不如一静 去别处还不是一样
我说：也好 先挣两年前再说
这时 岁末的寒风把日历撕了
有人换上新的日历
那第一页便是2003年1月1日
我想念我那棵牡丹
他惦记他那棵桃树
我说：我脸上都起棱角了 我们在这里呆了几年 我不知道我那棵牡丹怎么样了
他说：我的样子也变了 很多东西都变了 你说这几年我们做了些什么事
我说：我们是在做事 我都搞不清楚我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钱又没挣到一个 我也搞不清楚 我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唉 这样的日子真难过 只有我那棵桃树好像栽在我心里一样 蛮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