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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藏身之处，

你必保佑我脱离苦难，

以得救的乐歌四面环绕我。

——摘自《圣经》之《诗篇》

怀抱《圣经》，浪迹天涯

为了追寻春天的背影，我不得不重新背起行囊。就像一个惯走长路的朝圣者，我的行囊中除了干粮和水之外，还有一本《圣经》和一帧春天的照片。

照片上的春天是很久以前的春天，那些春天我还没有遭遇爱情。我就像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孩子，手捧诗歌，在无忧的时空里轻声吟咏。三色堇开在浅浅水湄。远处是不知名的水草，以及纯净的白鹭。我吟诗的声音像风一样在水面上奔跑。我吟诗的呼吸像桅子花一样散布芬芳。

而我的厄运就在某个夜晚降临。就像拥抱月色一样，我在黑暗里拥抱了爱情，也拥抱了另一种苦难。

待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前面就是常青藤一样迢远无期的道路。我注定将终生漂泊和苦苦追寻。我弯腰系紧了我的鞋带，扎紧了我的裤腿。也许我的苦难是我生命中永远的财富。我的脚趾头在蠢蠢欲动。我的心像罂栗花一样怒放。

那么就这样吧。就让我背负生命中唯一的行囊，背负伤痕累累的爱情，头顶《圣经》，走向苍茫，走向那条通往春天的道路。

做一个给爱情拔草的人

我是一个怀抱诗歌，怀抱《圣经》，浪迹天涯的男人。我渴望我的爱情在诗歌中孕育，在《圣经》里抽穗，像芦花一样濒临所有的秋天，完成无限的凄美。

而在每个必经的夏天，我的玫瑰园始终被野麦覆盖，被带刺的茅草苫蔽。我看不见爱情生长的模样。我的爱情像慵懒的田野一样荒芜。甚至我的生命也像田野一样痛失收获。

从明天开始，我多么渴望做一个给爱情拔草的男人。将爱情当作一种美好的庄稼，想象她枝繁叶茂，想象她花吐芬芳。我将在我亲手培植的树下，燃一炷檀香，沏一杯清茶，抚一曲古筝。我将在呵护中散淡一生。

也是从明天开始，我只能像一只驼鸟一样，像走失的爱情一样，在荒漠里流浪。我的行囊空空如也。我的脚掌被锐石穿透，我的胸膛被荆棘刺穿。我的血从心瓣上陨落，一滴一滴，像尘埃一样淹没道路。

我的伤痛将化为滋长爱情的养料。在憩栖的土地上，我头枕《圣经》，等待一粒种子破土而出。我就像一个善待庄稼的老农，在又一个夏天，为她刈草，浇水，施肥。而现在，我依然怀抱《圣经》，浪迹天涯。

用一树红叶锁住一生

我曾幻想将自己完整地托付给一片红叶。在浪迹天涯之前，我尚不知晓那一片红叶的存在。这是一段隐晦的情节，也是一个无法预知的细节。

我也曾幻想自己守候于那样的树下。那棵树似乎就是一个女人。她丰盈，灿烂，如同我顶礼膜拜的形象。我就在那样的风景里整理我的行装。那一树红叶一片一片地飘落，像火一样燃烧在《圣经》之上，燃烧在我的诗页之上。而我就一动不动地坐于树荫，任由红叶将我湮没，将我燃烧。

我渴望，我就在那样的祈祷中死去。

我渴望，我在红叶的灰烬里永恒。

我手捧红叶，跪倒在阒无一人的荒野。我明白，我的渴望只是一截春花秋梦。我无力挽回，也无法拒绝。也许我唯一能坚守的，就是背负行囊，走向辽远，走向苍茫。

许多年过后，我的《圣经》里始终珍藏着那样一片叶子，她璀璨，张扬，犹如伫立在秋日旷野之上的形象。翻阅《圣经》，也就翻阅了我曾经的伤痛，翻阅了我苦难的爱情。

一片雪，与另一片雪燃烧

就在通往春天的巷口，我与雪不期而遇。她漫天飞舞，自由自在，宛如一群嬉戏的精灵。她缠绵在我衣衫褴褛的躯体上，像某个时候梦想的女人。她的寒冷热情地将我包裹。

有一段时间，我的生命被她悄悄冷却。

也许是我误会了雪，误会了雪的表白和温暖。在秋后的旷野，在春天之前的草地，雪燃起了一场白色的圣火。火焰无声无息，无边无垠。她燃烧的姿态就像女人在原野上妩媚地摇曳。

我知道，爱情之火始终是纯净的，圣洁的。甚至比苦难的爱情更为凄美。在浪迹天涯的途程中，我有理由接受一片雪，接受她的盛开与邀请。就像遭遇宿命的邂逅，我无法逃避，我无法拒绝同雪一起化为灰烬。

而雪的灰烬是透明的，像泪一样晶莹，我被包裹其中。我将同雪一起漫入河流，漫入大海。我的《圣经》漂浮在水上，我的诗歌漂浮在水上。还有那片镌刻我伤痛的红叶，也随着《圣经》和诗歌一起漂流。

    我就那样等待在河流，等待在大海的波涛之上。也许我今生的爱情，以及来世的爱人，在历经一场风雪之后，正踏歌而来。她的笑容将雪地漂染成一片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