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月份的黄河岸畔,随处可见的芦苇被爽朗的溜河风熏陶成秋季最为亮丽的植物了。这种水生植物把芩寂的乡亲们的心情和秋收后的大地装点的异常生动和分外妖饶。不时有成熟的芦花飞舞,如雪片纷纷飘落在空旷的黄河滩,洁白的轻盈地摇曳着,把风的尾巴拖得很长很长。
说来也奇怪,当芦花黄熟的季节,沿着黄河边溜着玩的河风,一阵紧似一阵地赶着趟儿刮,那风被秋阳的车辇镀上了一层泛黄的古铜色,带着黄豆的成熟和祖父的衰老,裹挟着黄河浪的一丝一缕沁凉的寒意。大片大片的芦花带着壮烈的大美,疯了似的开着,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蓬松地在天空下绵延伸展,如一把把芦花扶的扫帚,将秋后的天空打扫的清澈如水,没有些许尘埃,或轻扬的黄沙。
依水而居的芦苇,它扎根、拔节、分蘖、抽穗、扬花,挺直无数秆细长翠绿的身躯,繁盛茂密、蓊蓊郁郁的芦苇依河傍渠沿故道,一片接一片,一方连一方,一去数百里,绵绵延延把这种壮丽送到云海深处。那铺天盖地的气势,是正南大地头的黄河岸畔一道令人心醉的景观。
深秋时节,天高云淡,百草结籽。芦苇刚抽出的花穗呈一层薄而湿润的灰紫色,转身工夫,盛开的芦花穗就是一团毛茸茸的洁白,那洁白富有光泽,充满弹性,像冬季冰原上飞奔的雪狐飘逸的尾巴划过的弧线,给人的视觉以蓬松飞扬的张力。
如果说秋风是芦花的情人,那么芦花无时不在衷情地追遁着情人的踪迹。秋天里风高气爽时,亭亭玉立的苇杆和狭长的苇叶被霜打后,开始由青白转为枯干,这是芦苇最为丰满迷人的季节。待饱满的苇穗由淡紫转为粉白,只见那芦花开始有盛放的迹象,到处是蓬蓬松松白花花的。大片大片洁白的芦花随秋风悠悠地飘飞,交织成密密的一层层,一团团,像精灵一般向着蓝天舒展着自己飘逸的身姿,丝丝缕缕的如春天的柳絮,飘飘忽忽像淡淡的云絮。站在田间地头的土堰上俯瞰,就像白云落在了田野上和池沼边,又像电影画面的战地医院里的护士濯洗过的洁白如雪的床单,在蓝天白云下凉晒。
芦花白了的时序,也是芦花生长了翅膀飞翔的季节。有过路的风的挑逗,芦花便洋溢地抒情,把成熟的深秋演绎的诗情画意。当裹着一身锦衣的芦苇在寒冷刮骨的溜河风中抖落满头芦花,如雪片纷纷飘落的时节,田野里刚刚萌芽的麦苗悄悄地探出自己的幼稚嫩黄的小脑袋四处张望这个崭新的世界,迎寒而立,见风而长。白了芦花,青了麦苗。皑皑的白雪把村庄下矮了,芦苇像身着铠甲的战士一样,一身戎装,一片肃穆。在冰天雪地里,雪花与芦花齐飞共舞,令人目眩神摇。这样的诗意一直持续到来年大雁归来的春天。
在晨曦剥落,朝阳被遥远的地平线擎起的清晨时分。野兔蹦蹦跳跳地出来玩耍觅食,身披淡绿外裳的野鸭在芦苇中翱翔,起落。当偌大的黄河滩被初露的阳光罩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瞬时映红了半壁天空,如同嫦娥轻舞的水袖。这种画面很质朴和温暖,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直逼一个婴儿童稚的眼睛。
童年,是忧伤而唯美的名词。长大了,离开了那个留着我童年杯影年华的地方,短一声长一声的苇笛,成了我以后富裕的回忆。村庄里这绝版的景象,分明赐给我一种温暖和力量传遍周身,仰望中原,许多浓缩着村庄的味道的事物,一一收敛折叠在我心底,这些草芥般的事物,都是能够在生命的低处焕发力量的原始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