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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处于一栋建于八十年代初期的老式筒子楼，长期遭受风侵日蚀，已明显露出了龙钟老态。推开窗户，除了能看到围墙外远处的几竿榕树枝条外，几乎没有绿色入眼。这样的居住环境，足已令人窒息，尤其是闷热的夏季，更显得枯燥而单调。

    我决心要为自己的生活，营造一点绿意。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楼下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只别人遗弃的花盆。于是，我把它抱到我的阳台，找来一把花草种子，随意撒在盆里，试图造一道风景，把自己从枯燥中解脱出来。

    花草栽下后，我便开始了期待和渴望。那些播洒在泥土里的希望，一定可以溢出醉人的芬芳吧？我想。

    仅仅过了两天，早晨起来便见有嫩芽破土而出，细细的茎上顶着两片小小的叶子，神气活现地涌入我焦灼盼望的视线里。接下来，不断有幼苗钻了出来，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原本空空的花盆，一层若隐若现的绿影把花盆里的泥土盖了个严严实实。我高兴极了，一有空闲便趴在花盆旁边，双眼紧盯着那些可爱的绿色“小精灵”，心驰神往着有一天枝叶间会钻出一个一个的花骨朵……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精灵”们在我的守望中日渐长成鲜活的花草。推开窗户，扑入眼帘的不再是枯燥和单调，一簇簇嫩绿的花苗，在我的阳台上迎风摇曳，舒展着迷人的身姿，虽然还没有暗香浮动，却足以让人品得出芬芳的味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发现，花盆里浓密的枝叶间夹杂着许多浅灰色的圆点。我知道，那是花蕾，是绿色“小精灵”们为我送来的好心情。一夜之间，竟然有如许花蕾争先恐后地出现，我简直惊愕极了！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担忧。时序已经进入仲夏，太阳无情地一天比一天毒辣，地表急剧升温，我的阳台上简直成了一个庞大的蒸笼，没日没夜翻滚着灼人的热浪。

我怕娇嫩的花蕾经不起烈日的炙烤，居然愚蠢地一日三次给花草浇水，甚至把花草移到卧室，想让她们和我一起享受清凉的空调。

    我立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在第三、四天的早晨，当我兴冲冲地提起水壶冲到阳台上，准备给我心爱的花草再添加点滋润时，我悲哀地发现，那些我渴望着能芬芳我的生活的花儿、草儿，大都在昨夜的风中凋零了。花蕾撒了一地，原本清脆欲滴的叶子无力地打起了卷儿。绿色泻地而去，我的视线里又恢复了从前的枯燥和单调。

    好心的邻居告诉我，夏天天气太热，花草反而不能频繁浇水，尤其酷热未退的傍晚，凉水灌入花盆的土中，热气迅速挥发，会把花草活活“蒸”死的。

    我按照邻居的指点再次精心伺弄那些花草，希望受到摧残的生命能够重新焕发生机。可几天之后，我就彻底失望了。那些原本绿意盈盈的叶子由泛黄而枯黄，最后竟片片滑落，只留下一把枯枝、一蓬败草。兴味索然的我只好把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花盆，重新搬回楼下那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 ……

    记不清是哪个黄昏，我到楼下散步。在回家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转到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想看看那盆被我拾起了又再丢下的花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当那一点隐藏在浓密枝叶间的猩红蓦然跃入眼帘时，我的惊讶无法描述。

    那只花盆还呆在原地原封未动，但盆里花草却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枯萎的叶片再次顽强地泛出绿光来，光秃秃的枝条缀满了许许多多肥壮的新叶，甚至有一朵火红的花儿居然不屈不挠地绽放开来！

    那盆花草毫无疑问地回到了我的阳台。很快，我的阳台又热闹了起来，叶影婆娑，猩红的花儿时时骄傲地开着。顷刻，绿意就盈满了窗户，盈满了我的心胸之间。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力量能让死亡的生命重新焕发生机？又是什么原因能使丢失的心情失而复得？也许，生命本就没有死亡，心情本就没有丢失？我不知道。或许，只要心中有绿意，绿意就会来到你的窗前。

    忽然就想起那首著名的禅诗：

    菩堤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原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反正我的阳台已经有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即便是阴霾密布的日子，即便是肃杀的冬季，也有枝叶间喷涌而出的芬芳，令我陶醉。

原载<海峡摄影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