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年秋天,我来到了印湖边上的南峰中学任教。
湖名印湖,其实是东鄱阳湖上的一个较大湖汊。只因其形状若古代的一枚印章,故人们美其名曰“印湖”。 南峰中学就座落在印湖的脚下,一个叫做庙咀的半岛上,与芗溪乡的彦湾村隔湖相望,遥相呼应。
这里曾经有座庙宇,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被人们毁掉了。后来,冯氏族人便在原址修起了一座祠堂,成了南峰镇冯氏一脉的朝圣之地。刚解放的那几年,百废待兴,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为了适应新的教育形式,冯氏宗祠被政府没收、充公,办起了南峰中学。
这里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啊!你看它远离市镇的喧嚣,临水而栖,碧水清波,柳染烟霞,环境清幽,不受外界的半点尘扰,给师生们一方澄净的天地,岂不妙哉?当年,我就住在祠堂西边厢的楼上第三间,与夏老师比邻。
毎当我忆起南中,就不得不想起这么几件事来,让我不自觉地去咀嚼起它们来,心底有几许怅惘也有几丝甜蜜。
记得刚来南中时,学校除了一栋鸽子楼式的教工宿舍兼办公楼外,就是以上提到的老祠堂了。祠堂的正殿及两边的厫间做了学生寝室,两边厢房是教师住房兼办公室。
那时,当我扛着铺盖等一应用具来到房间里时,这才发现房间是洞敞的没有房门,关锁不了,整个房间内除了两个架子搭了几块铺板做床外,连个凳子都没有,更别说是椅子了。为这事,我径直去找了校长一回,校长答应在三天之后解决它。我也许是因为少不更事,也许是因为心高气傲,总之,如今回想起来我是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就在校长答应解决问题的时限过去之后,我便再次找到了他,见其结论是处置无果,便气忿地抬手要把他的座椅扛到自己的房间去,教导处的冯主任上前操说并想阻止我的行为,被我狠狠地顶了回去。回到房间后,心下仍是愤愤的不平。也因为这事,有一段时间我堵气不在学校住,跟领导对着干。每天起早摸黑地赶回三公里外的家中去住,害自己累得脚板都跑大了。你们说我冤不冤呢?
在我二十周岁生日的那天,余晃村夜里有电影看。为了给自己庆贺生日,我晚上故意点上油灯,铺开课时计划本,摆上学生作业在案头制造了一出备课、改作业的假象,然后半掩上房门,偷偷翻过学校的院墙溜到校外,一个人跑到余晃村去看《快乐的单身汉》与《月亮湾的笑声》这两部电影。没承想校长晚上查岗,发现我不在房间,却又似是临时离开,故在全面查岗之后来复查我的房间,仍然没见到我的人影,就找隔壁帮华老师打听我的去向。帮华随口猜说我如厕去了。校长不信,索性在我房里坐下来没走,干脆做起了守株待兔的傻事来也要逮到我弄个清楚。等我看完电影回到房里时,校长严肃地问我干嘛去了,我说是上厕所去了。校长幽黙地对我说,你是蹲得么事厕所呢?要蹲三、四个小时?你不是想在厕所里呆到过年吧?你别打哈哈,赶快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准得按规定罚你。我见这事是再也瞒不过去了,只得老实交代了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为了庆祝一下,我偷出去看电影去了,所以违反了纪律。校长听了我的觧释后,严肃地对我说,今天情况特殊,就不处罚你了,下次可别再犯纪律了。我连忙点头称是。最后,我如释重负,心中窃喜地赶紧端起油灯送校长下楼去。
还有就是从南峰中学起,我开始养成了坚持用诗歌写日记的习惯并逐歩喜欢上了写作。但那时与其说是写诗,倒不如说是在用长短句式的文字记流水帐。即使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对我来说,我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能踏进诗歌殿堂的大门,与其说那些短句是诗还不如说是散文来得忠肯些。虽然这几年也偶有小诗见诸报端及刊物,但终是不如人意。此前不久,当我在老家一次的偶然翻找中,发现那些尘封已久、包括在南中做的笔记时,粗略地算了算竟然有二十几本之多,并且还发现有我当年自得其乐,用铁笔蜡纸手刻的,在南中油印的一本小诗文集子时,一下子禁不住心头狂喜。我小心地、轻轻地摩挲着发黄、陈旧、损边的诗文手稿,脑海里重温过去的一幕一幕,不由心泛酸楚,眼角不自地禁温热了起来。自从八三年婚后,家庭突遭变故,生活磨难接蹱而至,为生计所迫,我放弃了当初萌动的对文学的追求,弃文而下海经商,地地道道的做起了个业余商人。这也许于人生,从掌握文字的角度来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一个悲哀,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不能不说是我生命进程中意外获得的另一笔不小的财富。由于生活的坎坷、磨难,它厚重了我的生命。也正因为有了在生活中的百样历练,这才使我的人生有了深厚的积淀。为三十年后的我创作、出版《明然三部曲》系列作品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基于这一点,我心里又颇感欣慰和自豪!
今天,当我再次游历在南中校园,漫步在印湖岸旁,徜徉在垂柳之间,我的心真的是难以沉静下来。都说是旧事难忘,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你知不知道,回忆前尘旧事,玩味个中情趣,有时却能在不经意间给迷茫中的自己打开一扇通往心灵的大门,敞亮自我的胸怀,启迪自我的心智。检讨自己,慎思过去,思量着要如何去走好明天要走的路。
情寄南中,情趣在南中,南中有情趣。甜蜜、馨香的生活味道就尽在这逝去的烟尘过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