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xtPage] 祖母虽然离开我们二十年了,但她老人家的言行举止时刻在影响着我,尤其她常说的民谚俗语让我在人生的经历中得到了很深的感悟。 祖母是位大家闺秀,解放前既读过私塾,也上过学堂,既善绘画绣花,又懂诗词歌赋。可惜到我出生,因历史的误会,祖母已归入四类分子之列。祖母性格胆小谨慎,生怕向我灌输了“封、资、修”的东西和招来不必要的祸端。于是,本可以从她那里听到许多美妙故事、学到优秀传统文化的我,便只能在她劳作之余,跟她学了一些民谚俗语。然而,也就是这些民谚俗语,既让我琢磨了一世,也影响了我的一生。
最先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句“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清晨,每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祖母就已将厨房堂屋、阶基操坪扫得干干净净。有一天,我问祖母为什么要在早上搞卫生时,她对我说了这句老祖宗传下来的古训。当时似懂非懂,但祖母重于言传的身教却使我以后养成了长期坚持提前到岗、自觉搞好环境卫生的良好习惯。那时,祖母家居农村,烧的是柴禾,住的是土木结构的瓦屋。然而,祖母家里却总是家什摆放有序,到处干净整洁。现今,每当我走进城里的一些豪门富室,却总找不到面对祖母居室时的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祖母做家务还有一句名言,那就是“走错了路都能碰到事。”儿时放假我在祖母居住的时候,祖父母仅与小叔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按说家务事也不多,但祖母总是做不完,有时,童年的我也在一旁给她帮点小忙。几十年前,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祖母非常勤劳。今天,我才知道,仅凭勤于劳作,倘不用心思考,那怕走对了路,也碰不到事。看到某些俊男淑女坐在有些零乱或邋遢的居室里,悠哉游哉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社会的进步呢,还是应忧虑人性的倒退?
改革开放前,在祖母生活的老家山区,填饱肚子是困扰人们的第一难事。尽管祖父母家一年到头很难吃上一顿纯白米饭,但却从未象邻里那样经常受断粮的困惑。因为祖母总是在饭里掺些红薯、南瓜干豆角等作辅粮,使那为数不多的稻米每餐能匀着吃上一点。祖母经常念叨的一句俗话是“穿不穷,吃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由于祖母善于持家,其五个儿女不但未被冻着、饿着,且把父亲与小叔都被她送到师范类与医学类的学校读书,继而因学了文化与专业而走出了大山。
面对贫穷,祖母还时常告诫儿女们:“勤快勤快,好饭好菜;懒惰懒惰,挨冻挨饿。”她的这句民谚,不但促使儿女们形成了勤奋努力、不等不靠的精神,更是教导后辈们养成了笑对困苦、坚定自信的情怀。
在文革那时祖母最怕来客,但客人来了,家里再穷再苦,也要想方设法招待好客人。于是,因借了人家的钱或蛋,常常十天半月只能吃红锅菜。然而,祖母却无怨无悔。她说:“播了春风,才得夏雨。”后来,及我长大,我才悟得这句俗语的深刻含义。我母亲告诉我,我们兄妹都曾受惠于祖母播洒的春风。仔细想来,我们这一辈,包括我的下一代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以为,在这个追求急功近利,事事讲求经济效益、人人只想少作投入、多得回报的市场经济初级阶段,不是更需提倡这种“先播春风,后求夏雨”的做法呢。
祖母教给我的民谚俗语远不止这些,如“上半夜想自己,下半夜想他人”,就让我明白了“将心比心”,多替他人作想的道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则让我至今没有养成不良嗜好和说三道四、搬弄事非的不良品性。还有“热极生风,春寒至雨”、“燕子高飞晴天到,燕子低飞带雨来”等气象谚语,则让我既懂得了气候变化规律,又养成了观天测地的习惯,还对大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记得有这么一篇文章,是说有人问一位大名鼎鼎的学者,他在哪所大学学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学者平静地回答说,是在幼儿园。是在那里学会了他应该懂得和建立的最基本的人生理念。我认为,尽管祖母当年没有给我传授更多的文化知识,但却凭着几句民谚俗语教会了我许多做人处世的道理,使我终身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