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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恋蝉衣其实是在怀恋我自己。
我始终沿着一只蝉的道路行走,蝉的道路有多远,我的旅途就有多远。从赣北的某个村庄到赣北的某座小城,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我走了整整三十年。在没有到达以前,我和村庄里的父老乡亲都把小城视若天堂。现在,那些苦守在乡村的父老乡亲仍把小城当天堂,我则把那些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地方······而又梦想抵达的地方统称为天堂。我的天堂和父老乡亲的天堂不知不觉有了距离。有时我免不了自问,假若我有一天真的抵达我的天堂,是否仍记得通往父老乡亲的天堂之路,是否会经常去那个世界走一走,看一看。
我是在蝉的歌声里上路的。在我童年的世界里,道路弯曲,就像在密林中行走的蚂蚁,它的走向一片迷茫。而蝉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像雨露一样洒满四周。它的真形却始终藏而不露,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在道路的不可知处。我循着蝉声走出村庄,淌过河流,越过山峦,而蝉的音乐始终布满我前途的风景。
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在我的生命里有蝉在牵引。
在后来的途程中,我发现那蝉不只是牵引着我,似乎还牵引着别的什么。一粒种子在蝉声的浸润中发芽,生根,开花,结果;一只蝴蝶在蝉声的烛照中舞蹈,飞翔,像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而太阳的光辉更加炽烈,星空璀璨,翅膀上的天空浩渺无穷。这些都是我注目到的景象。在行走的快慰和歌唱的梦幻中,我似乎也像蝉一样拥有透明的双翼,在同一片天空下奔走,号歌。
我执意要寻找到一只蝉。
我在草间寻觅,蝉忽然销声匿迹,除了植物拔节的声响和蚂蚁行走的足音,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在竹林里寻觅,蝉的吟唱似乎又在林子的深处响起,那声音忽远忽近,总处在一种无法趋及的距离,像风一样摇曳。有时我也在别人的梦里寻觅。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寻找是不是一种徒劳。就在我失望而落寞的时候,蝉却突兀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飞来的,或者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它来得那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那时候,我正困倦在一棵树下。在我所经过的道路和风景中,那种树随处可见。它寂寞,高大,就像一个远古的剑客。真的,我真要感谢那棵树。如果不是它的出现,也许我永远无法找到那只蝉,永远无法目睹那种神奇的景象。那只蝉就吸附在树的根部,静静地,像是树的某一部分。我看见它的背部慢慢裂开,从头部到尾部,那条裂缝就像一条横穿而过的河流,舒展而静谧。这种自我的伤害过后,有一个绿色的精灵从它的躯体内钻出来,像一丝轻烟样飞走了。
就像一个人留在尘世的躯体,我的眼前只剩下一件金黄的蝉衣。这是一只蝉遗弃的村庄,空寂的,但又是无法复制的村庄。我明白我不是那个村庄的村民。我只能在村庄的入口处徘徊。没有人来欢迎我。那只蝉已经毫无眷恋地走了,从一个熟悉的村庄飞向一个前途未卜的世界。
现在,我已远离蝉声居住的村庄。在这个狭小的县城,我渐渐慵懒,平静,像一片搁浅的帆,任由风撕雨蚀。在午后和黄昏的时候,我朝着背后的村庄了望,那条来时的道路静寂无声。我对蝉声的思念像火一样烧灼了起来。我想沿着原来的道路返回。我上路了。可是除了风,草,以及依旧的虫鸣,我没有听到熟悉的蝉音。那棵剑客一样的树仍孤立着,那枚蝉衣始终粘贴在树的根部。它废涩的外表与树苍老的肌肤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