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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年前,我还在梦想着成为一名出色的吉他手,像保罗·西蒙、约翰·丹佛,或者齐秦也行。那时我们的男生宿舍楼前有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就是学校的大食堂,如果楼下来来往往端着饭盒的人们不是将所有的精力与兴致都集中在食欲上,偶尔抬头,便总能看见高高的四楼走廊里有个正襟危坐、弹奏吉他的背影。这个背影就是我。时光在身边不紧不慢地穿梭,我面向墙壁心无旁骛,怀抱吉他犹如怀抱春天,右手花朵铿锵绽放,左手蜂蝶上下翻飞,分解、漫弹,击弦、勾弦、揉弦……直至最后的高把位琶音,我经常一坐就是十几个钟头,有时甚至深夜还在窗下扰人清梦。走廊的微风轻轻地荡漾,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回转到这一头,我看见阳光玲珑的足尖蹑过琴弦,照亮幽暗的箱体,我听见雨点妙曼的倾泻覆盖空间,洗亮隐秘的内心,我相信自己已真切地捕捉到生命低诉如波澜一般展开又消逝的歌声:“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吗?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天堂相遇……”,老男人埃里克·克莱普顿的蓝调令人哽咽心碎。而寝室的斜对面恰巧是卫生间,我第一批忠实的听众就诞生于此,他们一个个赴音乐会专场似的急不可耐地走进去,在高高的蹲位上挺直身子,透过半掩的窗户注视着我,瞅着瞅着,忽而双眼紧闭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可怖,当然,幸亏我及时醒悟,这一幕倒与我的琴声没有什么关系。
然后是埋头写歌,在图书馆安静的角落里写,在阶梯教室迎风的窗口旁写,在一切旋律电光火石般闪现的时候写,逐渐地,手头便积累了一小摞粗糙却透着新鲜气息的歌曲,这段日子,乡村歌手约翰尼·卡什以及他仅有一把吉他伴奏的唱片《美国录音》经常浮上我的脑海,似乎在暗示我,你也可以的,为什么不试一试?于是大学毕业那一年,我一边精心为歌曲编配伴奏,一边暗中为录音的事情东奔西走……再然后,就不知不觉地小有名气了,到各色各样的舞台演出,接待突如其来的造访者,出入歌舞厅一类灯红酒绿的场所。光阴流转,吉他一把一把地更换,外表越换越华贵,音质越换越纯净,可这种乐器背后最初掠过的一张流浪者迅捷的面孔,浑身上下洋溢的恬静而沧桑、孤独而狂野的气息却悄悄地隐退了,留给我的只是日趋娴熟的技巧和一颗膨胀的虚荣心。
那年,我曾在临江的一个边远小城逗留了一段时日,在旅店阴暗、狭小的房间里,我一个人寂寞难耐、烦躁不堪,被子上躺着同样孤零零的吉他,我迟疑地抓起它,立时像面对一张痛哭失声的脸,第一声和弦就令我怅然若失,多少回缠绕在睡梦里醒过来赫然就在眼前以至熟视无睹淡忘遗失了却突然又仿佛蓄足了整整一辈子似的爱与恨呼地一下聚过来又呼地一下散开去,我停止不下弹拨的手指,更停止不下悲喜参半百感交集的心境,这一个瞬间我陡然重温了吉他曾带给我的慰藉和思索,热爱远比梦想更重要,正如心灵远比翅膀更重要,我明白了它,正如它洞察了我,我们祈愿能从此避开世俗的烟尘对我们的隔膜,相互拥抱与倾听,一起偎暖孤独长驻的岁月。在被琴声蓦地放大的房间里,我的生命支离破碎了、纠结冲突了、泾渭分明了……那一晚,我抱着吉他到隔壁同伴的房间,为她们弹唱了那首经典的老歌《外面的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同伴们默默无语、黯然神伤;那几天,在江上来来往往,听惯了码头卖唱者嘶哑的嗓音和琴声,看惯了过客们无动于衷的面容;那一段漂泊的生活结束时,我怀着按捺不住的激情写下这样的诗句:“饮尽黎明这杯火红的酒/请允许我面对着晨光坐下/抱着相依为命的吉他/击碎她美丽的嗓子……”
因为这一段经历,我谢绝了别人随时可以交给我的录音棚的钥匙,将所有写下的歌装进了袋子封存起来,平静地度过了大学最后的时光。毕业了,我背着吉他回到了家乡……如今,我还时常记起“披头士”乐队的那首老歌《昨天》:“昨天,烦恼似乎还离我很远,而今天仿佛就在眼前……”,我已告别了昔日的纯真年代,注定要承受更为绝决的孤独与伤痛,但只要琴声铮然响起,我的心就如化蝶之蛹,挣脱羁绊,飞越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