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解放前的故事。林荫还只有7岁,奶嗅未干的他还不知道今天晚上母亲梅子要离开自己。
那时正是12月,天寒地冻,北风萧瑟。林荫的母亲将睡熟的林荫抱到了外婆家。“妈,孩子就交你了,无论怎样你都要把他们几个拉扯大。”林荫的外婆风雅读过高中,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她明白女儿的意思,虽然这一走有可能永远不能再见面。从此7岁的林荫没有了母爱,自己也见不到了女儿。但是如果不走,女儿只有死路一条。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风雅问梅子。
“就今天晚上。”梅子说。“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她。”
深夜12点,咚------咚------两声敲门声过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随后一片戚静。风雅知道女儿梅子走了。她在睡得正香的林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孩子啊,不管怎样我也要把你带大。”
林荫第二天醒来四处寻妈妈,孩子哭闹了一些日子后也就忘记了母亲的样子。不再闹外婆要妈妈了。
后来,林荫渐渐长大了。因为母亲的出走,家里也僻去了一场大灾难。林荫的父亲是黄埔军校3期学员,毕业后一直在国民党军政内部任要职。
1949年12月10日,在人民解放军解放大西南的隆隆炮声中,蒋介石携蒋经国匆匆离开成都官邸,乘机直抵台湾。当时随机的还有在保卫局任保卫科员的林荫的父亲林向南。
当时林向南一人在军中,一直与妻梅子两地分居。后来,蒋介石匆匆离开成都官邸飞往台湾,林向南也随同去了台湾。去台湾后,林向南一直非常牵挂家中的妻儿。恰巧此时梅子已有3个月的身孕。他日夜思索着怎样把妻儿接到台湾去。
当时,大陆根本没办法去台湾。林向南发现好多大陆逃到香港的居民都想去台湾,他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有谁愿意帮他到老家将妻儿接到香港,他就帮助他办理进入台湾的手续,而且解决在台湾的工作。这一消息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其中有一名在香港办报的报人张兵居然与林向南是同乡。虽然不是同一个村的,但是就住在邻村。对林向南的家住地址非常熟悉,两人通过一番交涉后。张兵答应到老家帮他接妻子和儿子。
张兵也是共产党通缉的要犯,他觉得在香港不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到台湾去。但此时进入台湾非常的困难,被迫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了林向南。
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梅子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知道丈夫舍不得丢弃她们,唯一的就是担心丈夫回来。如果回来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天夜里三更时分,梅子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敲得很轻。
“谁?”梅子问。
“是梅子吗?”门外的人发出了一丝丝的声音。
梅子一听,不是丈夫。“你是谁?”梅子警觉起来,半夜三更来敲门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我是受你丈夫委托来接你的。你开门。”男人说。
“我丈夫?”妹子既惊喜又怀疑。
突然从门缝里仍进来一包东西,妹子点燃煤油灯,打开一看,果然是丈夫的信物,里面还有一封丈夫的亲笔信。
梅子打开信一看,眼睛湿润了。丈夫朝思幕想着自己和孩子。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了。
梅子考虑到一路上非常凶险,如果带上林荫,万一被抓到孩子也就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孩子是无辜的。梅子左想来右想去,还是留下了林荫。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孩子太小,从农村到省城要走5天5夜的路;二是共产党不追究无辜的孩子。最后她决定还是把林荫托付给自己的母亲风雅。此时,形势越来越紧,迫使梅子必须逃走,否则将因为丈夫的原因要受尽折磨。
逃到广州后,梅子与张兵一起坐飞机飞往了上海,再从上海飞往了香港。到香港后,梅子就后悔了。他舍不得林荫,一想起自己也许一辈子无法与孩子再见面时,眼泪就止不住了往下流。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迅速写了一封信给林荫,告诉孩子自己是被迫无奈的,是有苦衷的,叫孩子一定要听外婆的话,长大成人。直到林荫20岁时,外婆风雅去世时,林荫才读到母亲写给自己的这封信。也知道了发生在父母亲身上的故事。
外婆过世时,林荫刚好考上了江西大学。他是县里改革开放后考上的唯一一名大学生。在校期间,他四处打听父母的下落。省侨联、台联多次到台湾帮其寻亲,结果一无所获。
林荫大学毕业后,他回到了养育自己的农村一所小学当上了一名老师。他工作出色,多次被评为全省先进个人。林荫37岁那年,组织上派他起香港学习。与他同班同桌的一名来自台湾的学生特别的热情,闲聊时林荫说自己的父母亲也在台湾。女孩说她的父母也是从大陆逃跑到台湾去的。林荫说他一直在找自己的父母,女孩说她也一直在寻找未曾见面的哥哥。两人觉得命运相同,于是相互留下了姓名和电话。让林荫感到意外的是,女孩居然与自己同姓。当林荫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女孩时,她盯着林荫的眼睛就没有再转。“你的妈妈是梅子?”话刚一出,林荫就感觉到了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非常的亲切。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女孩与自己之间有着什么关系。林荫点了点头。“母亲走时你7岁对吗?”林荫真不明白女孩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
说着,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来。一个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林荫。这张照片林荫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想起母亲时就拿出来看看。奇怪的是照片怎么到女孩手里去了?林荫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包,寻找照片,照片依旧还在包里。女孩见到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林荫。“哥哥,我是你妹妹啊。”
女孩告诉了林荫当时母亲已经怀孕的事,林荫也曾听外婆提起过,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曾未见面,却分别了30年的妹妹。
“妹,爸爸妈妈还好吗?”林荫问。
女孩悠悠地说:“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
“什么?”林荫听到父母都已不在人世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爸爸妈妈说,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照顾你,没有让你感受到他们的爱。”
30年过去了,父母是什么模样的,林荫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小时候,母亲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的。他觉得除了外婆对自己好之外,就是那个丢下自己逃跑了不知去向的女人。
“哥,爸爸妈妈都非常内疚。他们临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你,这是母亲临终前写给你的信。”
看着这封被时空相隔了30年的信,林荫仿佛看到了父母亲那苍老的眼神和丝丝白发。
孩子:
当你看到这封时,我和你爸爸都已不在人世了。孩子啊,妈妈想你啊。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可好。我们去世后,世界上就只留下你和妹妹了。希望妹妹早日找到你,让你们兄妹早日相逢——
从香港学习回来后不久,林荫收到一封从省侨联转来的信,信是从香港的一所医院寄出的,落款林妹。撕开信,里面有一封长长的书信和5张照片。书信和照片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在发生车祸后,临死前寄回来的。
信是在他去香港之前的一个月发出的,心中还夹着母亲留下的遗物。省侨联通过女孩留下的地址,与台湾侨联取得了联系,结果断定照片中的女孩就是林荫的亲妹妹。他妹妹的确是在寻找她哥哥的途中车祸死亡的,发生车祸以后被人往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并向林荫寄来了死亡证明。
原来,那个自称是自己妹妹的女孩是送林荫妹妹到医院救治的恩人。一次她行走在街上时无意中看到一个女孩被疾奔而来的小车撞倒在地,小车见撞伤了人立即加快油门逃离了现场。善良的她立即拨打了120将林荫的妹妹送进了医院,由于病情过重林妹没有挺过鬼门关,去世了。去世之间请女孩寄过一份信,并把自己寻亲的事告诉了女孩,希望她能够帮助她完成心愿。
女孩看着昏迷中即将死亡的血人,口里还记念着自己的哥哥,她决定一定要帮助她完成心愿。
在林妹重病期间,女孩四处打电话帮助寻找林荫,一直没有结果。女孩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不仅不会好,还会加重病情。于是她编了一个谎言,一天晚上女孩高兴地跑进了病房,对林妹说:“你哥哥找到了,他在大陆,已经赶来看你了。他很牵挂你,希望你一定要好起来。”
果真,听到寻找到哥哥的消息后,林妹高兴得笑了起来。由于病情过重,林妹还是没有等到哥哥的到来。临死前林妹口里还叫着哥哥的名字。
女孩送走了林妹后,她四处寻找林荫。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帮助死去的林妹寻找哥哥。
事情真相大白后,林荫感动不已。他给女孩写了一封信。
妹妹:
谢谢你。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父母生的,但是我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亲妹妹了。——
不久后,林荫收到了女孩的回信。
哥哥:
既然你没有见过你妹妹,就把我当成是你的亲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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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南正飘着鹅毛大雪。外面天寒地冻,林荫却感觉不到一点冷。
林荫看着信,点了点头。热泪滴在了信签上。
从这以后,林荫经常会收到那个自称是自己妹妹女孩寄来的祝福。
林荫也时常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午夜梦醒时,他时常会看到了妹妹在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