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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是北方人,其时应聘在锦屿市人事局,边做事边看书,准备来年公务员招。
冬很年轻。
锦屿也很年轻。
冬很爱这座象他自己一样年轻富于生气的南国海滨小城。
冬以前生活的地方是北方内地的一座小城。如果要相比较的话,冬想,那一个是北方冬天里穿着雍肿棉袍的老太,一个是春日里裙袂飘飘的少女。冬暗自乐着,为自己的比喻而惬意。
下了班后,黄昏时分,冬常坐在政府大楼的顶部,眺望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和楼后更加遥远的海际线或淡淡远去的山峦,感受沿海飞速发展的时代气息和品味胸中隐约的乡愁。冬是那种不很外向、比较本分的男孩,要求生活不多,但对人生有着自己的见地与主张。他初来乍到,就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这份工作。这使他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座小城。一个外乡人,一下车就被政府部门聘用,这在他原来生活的城市,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且,屁股下的这座大楼,据说是私人的建筑,政府只是租用;还有,一个市级的政府大门口,竟没有一个门卫……等等,都让他觉得新鲜和惊奇,因此也益发满意这个地方。当然也正因为他初到,所以还没有什么朋友与熟人,闲假时间就经常在公园和屋顶度过。
所幸的是,晚上和礼拜他都很忙,因而不至于寂寞和无聊。
锦屿的发展是他一个内地人所不敢想象的,新修的街道,还未竣工就窄了,一同插下秧苗的田地,东边的还未收割,西边已建起了20层高的大楼……,因此求职大军铺天盖地,劳动培训风起云涌。人事局顺应形势也开办了几种专业的培训班,冬就是帮助管理这些培训班的。因为大多数学员们白天各有工作,因此晚上和礼拜天才开课。于是,冬白天就比较轻闲,只做些接待咨询与报名的活儿。
春季培训班开学一周多了。这天上午,冬从外办事回来,见一个很有风度的中年妇女,正在和罗主任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个眼睛很大、玲珑娇小的女孩。冬礼貌地点了点头,让过身子,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冬觉得女孩很清爽,有异于大街上惹眼的红男绿女,就又抬头瞄了几眼:女孩一袭白连衣裙,留着齐耳的头发,皮肤很白但偏瘦,文静而不禁风的模样。这时冬才意识到两位女士是站着的,赶忙起身去搬凳。
好吧,就上这期。只是还要身份证、学历证书与照片才能报名。罗主任说。
这些我下午就替女儿送来。中年妇女匆忙回答。
这时冬正好拿着凳子来到女孩面前,女孩也正好望着冬。
这么大的人了,晚来这么久,就等妈妈送呀!受过苦的人最反感,娇生惯养,因而冬趁机会不无揶揄地对女孩说。
不是的!女孩有点害臊,又因急着争辩否认,脸蛋全红了。
我女儿才十九呢,病刚好……,中年妇女接过凳子但没坐,大度地笑笑,转向罗主任:白天上课好说,只是天天晚上的接送?
母亲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冬嘲弄地乜斜着女孩,嘴角似笑非笑地向她妈妈。
女孩读懂了冬的意思,生硬地插言:我不要接送!
这怎么行!母亲在睁着双眼,似乎很感意外。
不简单!冬最瞧不起纨绔之辈,欣赏的就是自主与自立,犹其是富家子弟。如今自己一再错看了人家,心下很是惴惴。同时通过她母亲的反映,马上醒悟到治安确实很乱,一个女孩……冬不敢想下去,脱口道:
阿姨,您别担心,您家住哪里?我帮你查查,看有没有同路的学员,万一没有,我们负责送回家吧。
果不出所料,下午女孩是一个人来的。报名之后,冬知道女孩叫曼。
培训班里有很多专业,冬负责营销与财会两个班。由于冬不喜欢财会中枯燥的“借”与“贷”,所以常泡在营销班里听教授们讲营销典故,因此与曼接触很少,偶尔碰见,也只是例行公事地点个头。
一个月以后,文秘课的讲师因故不能前来,而锦屿是没有大学的,要在中学里找一个文秘教师确乎很难。课是万万不能停的,急忙之中,罗主任忆起冬是文秘专业毕业的,于是冬兼起了这两班的文秘课。教学中,冬发现曼总是坐在最前排,作业总是最工整认真,还有冬每次板书后回头时,总会遇到曼两束清澈的目光。而且从学员们的闲聊中,冬还证实了曼家里确实很富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富,是在这个富裕的沿海小城里都赫赫有名的那种。想起报名时的荒唐,冬脸上隐隐发热,对曼生添了几分钦佩、几分好感。
曼每晚都是与一个叫梅的女孩同路回去的,这冬早就知道。有那么几次,梅没来上课,冬记起从前的承诺,但每次追上去要送她时,曼总是很随意地指着楼下停车坪的车说:有车接。冬也就不好坚持了。
转眼三个月的培训结束了。由于培训规模要扩大,教学地址从工会大楼,全体搬到九二路的环球大厦,培训工作暂停了一个月。这之中的一天早晨,冬照例去晨练,在一条小巷的转弯处,却不期碰上了曼。
锦屿旧城区的街道全是花岗岩砌成的——“花岗岩之乡”嘛。但很窄,窄得让你不敢相信。这么说吧,宽的三五米,小巷则大多不足一米。而且全是店铺,营业时别说车辆,连行人都得扁着身子挤才能通过。还弯多,七拐八连的,又少路牌,初来乍到的人不跟着熟人走几趟,是很难找着北的。
曼穿着绿色短袖褂子,黑色长裤,窈窕动人。只是一如既往地满脸憋得通红,大大的眼睛盯着冬,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上曼,心头也触电一样麻酥酥的,还有点慌。只是想起自己毕竟是老师,总不能就这样落荒而逃吧,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去哪?
说出的话却全不着边际,声音还涩涩的。幸好这时小巷里静静的,尚空无别人,要不然更无地自容了。
我…我回家。曼声音嘤嘤的,说完暗暗松了一口气。
哦,我跑步呢,先走了。冬如释重负,话音一落也不顾曼的反应,就跳跃着快步跑了。待静下心来,回头张望时,早不知转了几道弯,哪里还有翠荷般的仙子!
一路上,冬无端地恼怒着,恚恨自己,又想起曼住在九一路,回家岂不南辕北辙,莫名地心就乱成一团麻,步跑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冬隐约听说曼在城市信用社上了班,但得不到证实。几次有意路过信用社,思谋进去看看,但一个个借口都被自己推翻,终究没有勇气推开那扇墨色的玻璃大门。
再一期的培训班终于开学了,在正式上课的那个晚上,冬又一次看到了曼,正坐在课堂上听讲呢——鉴于对学员负责,培训班是允许结业学员再来免费学习的。冬很感意外,但想想觉得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此后每个晚上,包括礼拜天白天,在财会班的课堂上,冬都能看到曼那深遂黑亮的大眼睛了。冬因此很感激,几次冲动着想放肆一把,但念及自己的身世,又硬生生将情感从沸点骤降至冰点。
新的培训地址,由于宽敞,人事局在此设了办公室。为便于管理,冬他们的办公室,就在第一间,学员们都经过这里然后上楼进教室。有一次,曼从楼上冲下来抓起冬的手,嘴里轻叫着:快。拖着冬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可下到二楼,却又忽然不走了,说算了算了。问她什么事,她不说,只连连摇着头。搞得冬懵懂莫名。
罗主任他们都取笑说冬与曼恋爱了,冬觉得像又觉得不像,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冬这时虽然到锦屿几个月了,但还没有其真正意义上的知心朋友,因此没法找人参谋。一肚皮的官司,只好埋在心里。独处时也多次琢磨,一时感觉睛空万里,一时又似乎阴云密布,对曼的心事冬觉得很难把握,轻易猜不透。
这个女孩不一般!冬想。
正在这时,家里来了加急电报,很急的那种,必须马上回去。但冬但是蹭磨到了晚上,在财会班门口来回了几次,心忐忑着提到嗓子眼,犹豫再三,冬决定还是悄悄地走,连一声招呼也不打,满心希冀着尽快重回锦屿。
由于种种原因,冬并没有再回到锦屿了。但他却时时想着曼,同时为一些问题参不透而烦恼,所以每次提起电话,又都放下。终于有一次他拨通了电话,冬紧张地等待着,有人接了,是个女的,但不是曼,也许是曼的母亲或姐姐。冬没吭声,只无力地垂下了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冬终究没有再拨那个号码。冬认为很对不住曼的,同时又抱怨自己傻,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但到底是咋回事,模模糊糊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理还乱。
这是十年前的事。那一年冬21岁……
二00三年八月四日凌晨
于正元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