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抢救六十二名中毒者的生命
----修水县“4.16”特大食物中毒事件侦破纪实
陈建国 朱贵平
(一)
1995年4月16日午夜，一个普通而又平常的星期日之夜。春雨如丝，淅淅沥沥。修水县公安局值班室，这个繁忙的地方此时显得特别的宁静。
当时针指向晚上12时30分，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陡然响起了十分急促的铃声，值班干警以其职业的敏感性，一跃而起迅速抓起听筒。电话机里立即传来急促而焦灼声音：“我是东津乡政府，今天下午我乡有几十名群众食物中毒，已经死亡2人。目前中毒的具体人数不清，中毒的具体情况不明，县人民医院无法实施有效抢救，死亡人数可能还会增加，特请公安机关火速破案，查明中毒原因……”
情况十万火急，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一秒，中毒群众的生命都会受到死神的威胁。顿时，修水县公安局领导、刑侦大队和治安大队干警的电话铃声与寻呼机声大作，值班室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警力。
就在这紧急时刻，猛然间，夜空中响起一阵阵劈雷声，象炸裂的炮弹在乌云中翻滚。顿时，如泣如诉的春雨，一下子变成倾盆如注的暴雨，猛烈扑向幕阜山区，仿佛死神的阴影已笼罩在修水的上空。
就是这一阵突然的炸雷，致使修水县邮电局的通讯设备受损，中断了修水与外界的通讯联络，给抢救和办案工作增加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然而，报警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所有接到通知的干警立即闻警而出，火速出发。
县公安局长朱贵平、政委丁维荣带领治安大队干警迅速赶到县人民医院，向住院患者了解情况。
副局长张光荣立即率领刑警火速赶赴现场。事件发生地派出所干警也随即赶到。他们连夜开展现场勘查、调查访问，同时，配合当地乡党委和政府，做好中毒者家属及有关群众的思想和安抚工作。
事情原来是这样发生的：
4月16日，东津乡梧坪村二组一饮食店主车燕娥(女，46岁)发面粉10斤，做成红糖包子110余个出售。程坊乡徐家坳徐尤娟等五人(15岁以下)在东津乡采茶路过该店，买包子18个，吃下不久，在返家途中即出现呕吐、腹痛等症状。在这之后，东津乡白土、梧坪、大塘三个村数十名群众在车燕娥饮食店购买包子约74个食用，一些人吃过后，相继出现中毒症状，多人在当地医生处就诊医治，但无效果，有人提醒可能是食物中毒。车燕娥闻讯后，即交待家人洗刷制作包子的用具器皿，说是应付县防疫站检查。随后她又叫来两辆中巴车，将中毒症状较重的46人送县医院，其中有2人在送医院途中死亡。
修水县县长张仁军、县委副书记张远秀闻讯后，迅即赶到县人民医院，汇同主管卫生工作的周鼎文副县长一起指挥抢救，立即组成紧急救治组织，派出县防疫站人员前往出事现场，进行采样化验。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查出中毒原因，找出毒源，并协助当地党政部门做好群众安抚稳定工作。17日凌晨3时，县领导拟向省、市报告情况，但因雷电击坏的邮电通讯设施未修复，对外通讯无法接通。
与此同时，修水县公安局副局长张光荣和刑侦大队长率干警在连夜开展的现场堪查中发现，车燕娥的饮食店紧靠通往七二四矿的“丁”字型*路口，几净窗明，案板锅灶洗刷得干干净净，碗筷盆勺放置有序，连地面都用水冲洗得几乎一尘不染，给人一副“整洁卫生”的景象。
干警进行调查后，连夜审讯该饮食店主车燕娥。车燕娥交待：16日这天我发面粉10斤，做红糖包子110多个。开头四笼未发起，零售20多个，家人和亲友吃了一些，加碱后做包子74个，全部被甘有国买走。面粉是在本地粮站购进的，红糖是本地商店买的。冰碱是10天前从湖南省平江县长寿镇买的，这天是第一次使用，照说应该不会有问题。
在询问车燕娥丈夫周太山、女儿周雪琴时，他们也是这般说法。调查工作一时未能发现有效线索，但又不能排除对车燕娥的可疑情况。
于是，县公安机关暂将车燕娥收容审查，同时将周太山、周雪琴传唤到县公安局，随时接受讯问。
与此同时，县公安局法医会同县防疫站也紧张地开展了勘查取证工作。他们提取了制作包子的原材料和装盛包子的器皿，并解剖了死者，提取胃内溶物和肝脏，连夜进行化验检查，但无结果。
(二)
四月十七日，修水县上空翻滚的乌云一层又一层，惊人的雷声一阵紧一阵，骇人的信息也是一个连一个。
早晨6时，又一名中毒者死亡。
8时，14人病危，16人病重。
8时15分，又有5名中毒患者入院。
医生会诊，仍无良策。化验也无结果，未能查出毒源。
上午8时许，修水县委副书记张远秀再次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通报事件情况，分析原因，研究对策，当即确定五条工作意见：第一，成立抢救领导小组，全力抢救中毒病人，减少死亡人数。第二，公安局、卫生防疫站等部门负责抓紧对可能引起中毒的面粉等原料及中毒人员呕吐物进行化验，做尸体解剖取样，尽快查明中毒原因，找出毒源。如县内查不出，立即送省、市检验。第三，公安机关对本案嫌疑人员及有关疑点抓紧调查审问，尽快破案。第四，县、区、乡加强领导，增强力量做好当地群众思想安定工作，防止出现大的风波。动众协助，尽快做好安葬工作。同时，要求在9时以前再次向省、市报告情况，但通讯线路仍未通。
会后，修水县公安局重新研究和部署方案，局长、政委再度调兵遣将，加强破案力量。
下午1时，因雷击中断了10多个小时的邮电通讯线路修好，对外通讯恢复。县委、县政府立即将情况向省、市有关领导报告，并请求援助。省、市领导接到报告后，高度重视这一事件。省委书记吴官正、省长舒圣佑多次来电话询问情况，并指示有关部门积极支持、配合，以最快速度实施救援抢救病人。省公安厅、卫生厅赶紧调兵遣将，备医找药，派员赶往修水。市领导更是心急如焚，市委书记熊承忠、常务副市长徐明华、市委秘书长严晴瑞等领导闻讯后，立即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商量，迅速派人带药前往修水，要求尽快找出毒源，对症下药，赶紧抢救中毒患者。要求正在县里指导工作的康晋益副市长留在县负责领导抢救工作。同时，指派市委政法委副书记陈建国立即赶赴修水，指导尽快破案，协助当地做好稳定工作。
晚上10时左右，陈建国同志赶到修水后立即奔往修水县人民医院，了解事态发展和救治病人、侦破案件情况。
此时，审讯仍毫无收获，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检验工作也无结果，调查没有找到有效线索，只掌握到在修水已涉及食物中毒者有62人(其中男27人，女35人，最大的78岁，最小的仅3岁)，已死亡7人，仍在抢救中的有55人(其中14人病危，16人病重)。另外，下午还接到湖南长沙一医院的电话，说16日上午乘班车从修水往长沙的3名旅客，当班车在车燕娥饮食店旁停靠时，买了车燕娥饮食店里的包子吃，发生食物中毒，现在长沙市某医院住院抢救。
由于中毒情况未查清，中毒原因不明，化验检测条件又有限，到目前仍未查明毒源，因而医院无法对症下药，只好施行常规性抢救方法和药物，但救治效果不大。
这些情况，使各级领导和修水县公安干警们无不觉得胸膛里沉甸甸的象灌了一桶铅。是中毒事件，还是投毒案件?怎样中的毒?是何物中毒?这些都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也成了救治这些中毒患者的关键。是呀，60多人一次性食物中毒，多人死亡，14人病危，16人病重，情况还在朝坏的方面发展。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中毒事件。受害人之多，损失如此之惨，这是解放以来全市、甚至全省都没有发生过的。在全国当时也是罕见的!这起事件怎能不引起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领导高度重视的关注呢?怎能不牵动各级领导、公安干警和千万人的心?!
晚上11时左右，九江市政府戚善宏市长亲自赶到修水，指导、督促救治工作。同时，市委统战部曹聚林副部长、市公安局黄菊根局长及刑侦技术人员和卫生局、防疫站领导及专家共30余人也相继赶到修水，帮助开展破案和抢救工作。
晚上11时许，陈建国、黄菊根同志连夜听取修水县委政法委、县公安局汇报事件调查情况，随后迅速调整和充实了调查侦破力量，组成了以修水县公安局局长朱贵平为组长的专案组，下设毒源检验、现场调查、治安动态、信息联络四个小组，分别由市局部门和县局领导任小组长，立即开展工作。毒源检验组当即赶赴东津，再次取样化验并送检；现场调查组加强了调防警力，连夜对店主车燕娥及经手购买包子的人再次进行审查。同时，增派警力赴事件发生地做死者及中毒人员家属、亲属的疏导工作，督促尽快安葬死者，加强社会面控制，防止引起其它治安事件。
天黑黑，云重重，风不停，雨不歇。下了一整天滂沱大雨的老天仍没有止住的迹象，在一阵紧一阵的雷鸣电闪之后，更是狂风骤雨扑下来。干警们湿透了一身又一身衣服，仍然义无反顾地忙碌在黑沉沉的雨夜之中。
(三)
为了早日能对症下药抢救，在公安机关全力调查中毒事件真相，尽力查出毒源的同时，取样化验鉴定毒源的工作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18日凌晨5时，县公安局再次派专车送样品赴省城化验。
8时，九江化验初步结果出来：氟含量偏高但不会致人死命，这一结果无助于有效救治。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局长黄菊根和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张汉中亲自率现场调查组干警到事发地再次勘查现场，在车燕娥饮食店搜出少量固体和液体鼠药，并对车燕娥饮食店四周环境进行勘查，看是否有外人投毒行为的痕迹及线索，反复调查车燕娥一家的社会往来及人缘关系。
但各方面调查都陆续传来否定的回答：“未查出车燕娥家里人近期批量购买鼠药”；“没有发现有外人投毒报复的行为痕迹及线索”；“经反复证实，车燕娥一家人缘不坏，无结怨深仇大恨之人”；“赴湖南调查冰碱来源的干警也已查出车燕娥的冰碱购于湖南省平江县长寿镇光明批零行，产品系天津碱厂出品的食用碱。售货员介绍，售后无不良反应。将取回的样品和包装化验后确无不良反应”；“车燕娥做包子用的面粉和红糖，均是本地粮店和商店买的，经调查证实并取样化验，都没有问题”。……
中毒事件的调查一时陷入困境，化验检查仍然没有结论。
急!急!急!千百颗心在等待化验结果。
盼!盼!盼!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公安干警寻找毒源。
此时，各级领导和所有参战干警的心情比长长的幕阜山还重，比湍急的修河水流还急!
18日上午，修水县县长张仁军再次主持召开市有关部门领导参加的县六套班子在家成员会议，进一步研究贯彻落实省、市领导多次指示的具体措施，要求加大案件侦破力量，加快案件侦破速度，以促进有效的抢救工作开展，安定民心，维护稳定大局。
到此时，公安干警已是两夜两天没休息没合眼。但案情就是命令，一时不破案，中毒患者的生命就多一份危险，领导也多一份担心。于是，陈建国同志和黄菊根同志决定18日晚连续作战，务求当晚突破此案，找出毒源。
18日晚上10时，修水县公安局会议室灯火通明，陈建国、黄菊根同志正在召集专案组干警开“诸葛亮”会，分析案情，研究对策，寻找案件的突破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车燕娥、周太山、周燕琴等人在出事后的行为及接受询问时的神情、言语上---“外人投毒的可能性不大。”
“车燕娥及家人故意投毒的可能性也较小。”
“事发后，车燕娥吩咐家人，把店里洗刷得一干二净，连盛冰碱的碗都残渣荡然无存，案板也冲洗如新，这不仅仅是应付县卫生防疫检查，因为当时卫生防疫部门也没有说要来检查，这很可能是毁灭证据，以逃避罪责。”“中毒现象发生后，车燕娥那么积极帮助叫车送中毒患者到县医院救治，这说明车燕娥心虚害怕，企图把事情缩小在最小范围，减少影响。”……
一番讨论之后，大家逐渐形成共识：可以排除故意投毒的可能性；问题可能就出在冰碱上，车燕娥等家人心中肯家有数。车燕娥女儿周燕琴曾说过“要说投毒也不是有意的”、“不能连累别人”等话，这都是话中有话，车燕娥一家人应该知道内情。因此，要注意方法和策略，主攻车燕娥及其女儿等家人，找出突破口。
审讯室里，专案组干警继续挑灯夜战。领导和干警苦口婆心，依次对车燕娥、周太山、周燕琴进行政策攻心，但久无进展。到19日凌晨4时，审讯室仍灯火通明。
最后，领导和干警抓住周燕琴的矛盾和犹豫心态，不断加强审讯攻势。
经过宽严相济的法律教育和思想引导，周燕琴终于打消了“不应连累别人”的顾虑，说出了“要有问题就在冰碱上”这句话，讲出前些天七二四矿有人给了她母亲车燕娥一些冰碱的事。
审讯干警立即对车燕娥展开凌厉攻势。车燕娥先仍抵赖一阵子，审讯干警再三以政策和人道主义攻心，“你为了不连累别人，竟狠心让这医院里剩下的55名中毒患者无法对症救治?再说已经为此事死了7人，你的良心竟没有反映?再不讲，还会有许多人死亡，到时你的罪孽更重!”
终于，车供认了16日用的冰碱是七二四矿一车间工人邓高升给的。事发后，她将未用完的冰碱倒进了厕所，包装丢到灶里烧了。
据此，县公安局政委丁维荣、副局长陈肖平立即率干警马不停蹄地火速赶到七二四矿，会同该矿派出所传讯邓高升。邓供认了十日前用塑料袋在车间内包了一包“工业用碱”送给车燕娥的事实。干警当即在邓高升指认的仓库提取了“碱”样，并在车燕娥饮食店里取了被毁的样品及包装残迹进行检验。随即也查清了邓高升在车间仓库弄去给车燕娥的“冰碱”，其实是矿里几年前购进的氯化钡，属一种工业用盐，有毒物质，系四川省自贡市三家坝制盐化工厂出品。于是，他们迅速将情况电告县医院抢救组，以便赢得抢救时间。
抢救小组得到情况后，立即调整用药方案，对症下药，开展了有效救治。55名中毒患者的生命危险终于可以排除了。
这时，已是19日早晨6时多。
说来也怪，接连两天的狂风暴雨不知什么时候风停雨住了，几乎压上头顶的乌云也不知何时散去。此时，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好一片春光灿烂景色。
上午10时左右，省公安厅来电说，经过对送检的死者肝脏和胃内溶物进行化验，确认死者属钡中毒。
随后，市、县防疫检验部门也作出了同样的结论。
公安干警的不懈忘我奋斗，终于查清了这起特大食物中毒事件的情况，为中毒患者赢得了宝贵的抢救时间。
市委、市政府及时将破案情况向省里报告，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高度赞扬九江公安干警对人民生命财产极端负责的革命精神和破案水平。
11时许，戚善宏市长等市、县领导到县公安局看望参战干警时，只见二天三晚未曾合眼的干警们已横七竖八地躺在会议室、办公室里睡着了……
至此，这起惊动省、市领导，牵动千万人心的特大食物中毒事件，终于真相大白。压在人们心头的乌云也已消散。
(本文刊自九江市政协所编<九江百年.社会篇>,主创者陈建国先生系九江市政法委原副书记,此次转载,未能征得陈先生本人意见,谨致谢并致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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