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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静下来,偶尔就会瞎琢磨,这人到底有没有前世呢?想得深了,一颗心便如鹿蹄,如鼓点,“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夹杂着诸如激动、憧憬、迷惘,甚至恐惧等种种复杂的心理。于是赶紧抽身出来,去找点别的似乎更有意义的事儿干。
从来都怕下雨,尽管以雨为题写过几篇小资情调的文章,但说实在的,在阴天里我老担心这雨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下下来,因为路面被雨一淋,就特滑,容易摔跤,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无异于杞人忧天,但我不一样,左腋下比别人多了根拐杖,在雨天里行走,冷不丁就会“叭叽”一声仰面滑倒在地。小时候摔跤多,不疼就在地上嘿嘿地乐,疼了就哇啦哇啦地哭,长大了,脸皮薄了,顾忌就紧随青春痘往外冒,你想啊,五大三粗了,为人师表了,都娶老婆了,还动不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一跤,那种狼狈和难堪就别提了,幸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中练出了一套本领,跌倒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不是立马撑起来,而是面露满不在乎的微笑,有时想想,真够难为自己的。我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既然摔跤还将进行到底,那就暗地里多摔两下吧,尤其不要在母亲面前露这一手,使得世上多颗碎裂的心。
恨屋及乌,地上有一汪水,我绕着走,前面有一条河,我远远地就站住,就是喝茶,也别用太深的杯子。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喝那种泡得很浓的大碗茶,盯着水突发奇想,人要是像蚂蚁一般大,浸到这阴森森的茶水里,该多可怕啊!忙不迭放下,再不敢喝了。可说到这里,想起人还真被水淹过,蛮不讲理地闹着要去河里游泳,结果一不留神,被水冲走了,像段木头似的在河面上浮浮沉沉。一大伙人下来救,其中一个急了,脱长裤把短裤也顺带剥了,赤条条地就跳到水里。七手八脚将我弄上岸,一个胖子一边擤鼻涕一边说,你力气可真够大的,一脚把我给踹开了!踹?正在呕吐的我便有些发愣。黄昏的风贴着河岸吹过来,吹得人仿佛飘忽透明了,浅浅窄窄的小河在我眼里成了汪洋大泽。
如此地惧怕水,便自然而然地要找些安慰自己的法子,就想,莫不是上辈子和水结的缘太深,这辈子关系才缓一缓?莫不是上辈子就住在水边,还是个“神行太保”、“浪里白条”?那时候,我有着秃鹫的眼、猿猴的臂、猎豹的速度和骆驼的耐力,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涉水过河形同儿戏。立于山巅就呼风唤雨,任云雾打湿了衣襟;潜入水底就披波斩浪,令鱼虾惊飞了魂魄。清晨,走出小屋,来到河滨,举目四望,不吟诵诗文而豪情万千;夜晚,卧于竹床,星月作伴,微醉响鼾,不枕戈看剑而坦坦荡荡。一生都在浩淼的水边、纷飞的雨里乐而忘忧……
赶紧收住思绪的缰绳!前世再好,也早给那一碗“孟婆汤”灌得无影无踪了。自从带着极不情愿的哭声降临到今生,就注定要承受所有新的快乐与无奈,何况下辈子的我或许会同样毫无来由地歆羡这一生呢,尽管绕来绕去说不定一切纯属子虚乌有,我也不妨先偷偷地乐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