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下的钟声[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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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下的钟声

作者:江南雨来源:山谷录入:江南雨字体:

　　听着钟声，老农放下锄头，点燃一袋旱烟。这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这钟声实在太熟悉，打自小时候一直到自己想做爷爷，那悠扬的钟声，总会从村东头那株古槐那儿准时准点的传来。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不曾间断过。

　　老农深吸了二口烟，抬头吐出烟雾，正好看到儿子骑着摩托车，载着一个女孩风一样从公路上掠过。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自言自语道：如今这后生呀，不知道咋的了，女孩一个接一个往家带，没个定数。老农不知是喜是忧，扛起锄头往家赶。

　　“孩子他爸，快去买菜，东仔带了个姑娘回来啦。”

　　老农把前阵子卖药籽的一半钱，换来了鸡、鸭、鱼等好菜，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姑娘边抹眼泪，边往镇子里跑，老农心里一惊，手里的菜好沉好沉。

　　“都怪你们，是你们骗了人家！早说做房子的，至今影都没有，看看洪仔、亮仔他们家……”老农没进门，就听东仔在家里嚎叫。

　　老农怒从心头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正事不做，成天不是泡网吧，就往洪仔、亮仔他们家里钻，骗了姑娘，花了家里的冤枉钱，还有脸怪父母！”他把菜往桌上一搁，东仔不敢顶嘴，甩门躲进了他自己房间，老农便蹲在门口抽起了闷烟。

　　东仔知道父母是艰难的。挨父亲的骂后，倒冷静了许多。想想自己不该拿洪仔家的房子在视频里哄骗人家。也怪自己傻冒，应该生米做成熟饭，再领姑娘回来，就不至于出现这事了。这回，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吧？东仔又打算溜出去上网。他知道，自己网上还有多个处在热恋中的朋友呢。自己何不出去会会那些姑娘们呢？东仔心里想着，脚底开始抹油。

　　“往哪里去？你给我站住！”老农看着东仔躲躲闪闪地打自己身旁走过，瞪着眼睛喝住了东仔，东仔悻悻的立在那儿。

　　“东仔哦，我也想为你完成亲事，也想早日抱上孙子，但我不允许你这样乱来哦，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看看村东头学校的齐老师吧，他们一家多幸福呀！”

　　“又是齐老师，都什么年代了？”东仔撅着嘴，小声地嘟哝。东仔爸还是听清楚了。

　　“东仔哦，你要知道，时代在变，道理是不变的。你看齐老师，有才有貌吧，人家就认定了云老师，一生一世。云老师有什么呀，年龄比他大七、八岁，长相平平，他们结婚那会儿我是他们的学生，他们站在一起，我都觉得他们像母子。当时，很多大人也议论他们不配呀，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的爱情和婚姻。”

　　“但现在怎么样？有谁能像他们那样搀扶相守！有谁家的娃儿有他们家的孩子出息！有谁对齐老师他们不恭恭敬敬！”

　　“其实，这道理简单哦。齐老师相中云老师脑子好，他自己铁定与云老师后，情感专一。这样云老师有个百里挑一的好丈夫，自己只差没把身上的肉割给丈夫吃。齐老师呢，有了云老师无微不致的关怀，全然不用为家庭的事情费半点心思，一心的教书，一心的培养孩子。这样，家庭和睦在全乡全县少有，孩子有了温馨的家庭和良好的教育，个个考上重点高校，出类拔萃，都在大城市工作，各个又建立新的家庭。这不仅在全乡全县，可能在全市也是挂得上号哦。你说齐老师幸福不幸福？云老师幸福不幸福？他们的孩子幸福不幸福？他们的家庭幸福不幸福？”

　　“东仔呀，不是父亲死脑筋，天下漂亮的女孩多的是了哇。没有个定心，今天这个，明儿那个，要是你接一个像你一样的姑娘，她也见一个喜欢一个，你又该怎么办？你们争争吵吵会有个完结吗？会有个稳定的家吗？家都不稳定，伢崽会培养得好吗？没有好的后代哪里又有一生的幸福可言啊？”

　　“东仔呀，我都四十多的人了。以前村东学校的钟声响起，我倒不觉得什么，打自你走上社会，成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日子。你不知道哦，齐老师那钟声敲的呀，简直记记敲打在我的心上哦！”

　　老农顿了顿，见东仔低着头静在那儿，接着说：“最近，我还听说，齐老师退休后，对学校没有别的要求，仅要求不换电铃，由他们夫妇俩继续负责司时敲钟。你不知道哦，齐老师打自入校起，婚恋、家庭、事业就与这钟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早晨六点和晚上六点同样敲钟二回，寒假暑假，也不例外。孩子哦，你想想，那仅仅是钟声吗？”

　　说完这些，老农凝神遥望东边那株古朴庄严的槐树，像一尊泥塑。
　　
　　东仔像从父亲的话里，也好象是从父亲的形体和眼神中读懂了什么。他梳理着父亲以前不止一次讲过的关于齐老师和云老师的许多恩爱故事，渐渐觉醒、醒悟。

　　后来，每天钟声一响，东仔就去镇上一家摩托车修理铺学技术，傍晚钟声再次响起，他才满身油污地回来。洗衣服，看书，也不去网吧了。

　　一年后，他自己开了一家修理店，生意渐渐红火。三年后，老农如愿地坐在自己家的新房前抱着小孙子。他眯着眼睛喃喃地说：“听啊，宝贝，多好听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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