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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到一半的时候,寡妇刘搬了根凳子坐在杨木旁边。杨木画一笔,寡妇刘就看一笔。那画上现出两个桃子了。寡妇刘说,啧啧啧,真是一对好奶子。说着,寡妇刘的手忍不住想在那画上摩挲一回,可怎么摩挲都是一张纸。
寡妇刘又说,看得出像是麻袋奶,可惜只能看不能摸。
对于寡妇刘的说法,杨木不晓得说么俚好。他所有的精神都聚在那画上,聚在那桃子上。那桃子便越发活脱起来,真像两个又嫩又白的水蜜桃。
寡妇刘说,你肯定看过那奶子,不然不会画得这么好。
寡妇刘又说,你把这张画送给我么。
这一回,杨木的手说话了。杨木把画从架子上取下来,斜撕横扯,那画转眼变成了一撮细纸片。杨木把碎纸片往头顶一撒,纷纷扬扬,像飘了满地的雪花。
寡妇刘说,真可惜。你不要,就给我么。
杨木却不答理,夹了画夹径往外走。只走到门边就没法往外走了,寡妇刘站在门间,把杨木的出路给挡住了。
寡妇刘说,别急,帮我画一张么。
杨木说,不画。
寡妇刘说,我给你当泥像。
杨木说,我不画。
寡妇刘说,你不画,我把泥像摆到街口去。
既然寡妇刘这么说,杨木就只好画了。杨木有理由相信这女人么俚事都做得出。杨木重新攥紧了画笔。
寡妇刘在画架前坐了下来。
杨木的画笔几乎在同时落到了纸上。
寡妇刘说,你急么俚,我还没叫你画呢。
说着,一只手按在颈脖附近的一粒圆纽扣上,那纽扣眨眼间从扣眼里脱了出来。它的下面是一片白嫩,像一幅精美图画的一角。那只手顺着颈脖往胸前拨拉,那一串白色的纽扣一粒一粒地跳了起来。那罩着寡妇刘的衫子随之滑落在地上。她的上身像泥塑样裸露着。那一幅图画的精彩部分也全部裸露了。
杨木呆住了。
杨木清楚地看到,那一幅画的中央是两只桃子,两只比小茴香的桃子更壮观的桃子。在平坦的胸脯上,那两只桃子就像两座高耸的山峰。杨木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在平原上奔跑的冲动,一种想登上高峰九天揽月的冲动。
杨木走神的时候,寡妇刘一把抓住了杨木的手。寡妇刘把那只颤抖的手按在一只桃子上。那只手像触电似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就紧紧地攥住了那只桃子。
就是在那一天,杨木被寡妇刘教会了一件事。那件事让杨木完成了一个崽俚向一个男人的过渡。完事的时候,寡妇刘说,我以为八爷说的变种不会做这事哩,想不到还挺冲的。说完寡妇刘又嘻嘻一笑。
有一段短暂的时间,杨木只要一背上画夹子,就偷偷往寡妇刘那里跑。
杨木那个锉子爹说,你又溜到哪儿去?
杨木说,我去画画。
锉子爹又说,画画?哼,鬼画桃符。
杨木说,你哼么俚,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锉子爹说,你······
锉子爹说不出话的时候,杨木早一溜烟走了。
其实不只锉子爹怀疑杨木,梳子也看出杨木没画么俚,而且老是躲着她。梳子心里有气,在半道里截住了杨木。
梳子说,木哥,你去干么俚呵?
杨木说,画画。
梳子说,那我也去,好么?
就这样,梳子像一条尾巴样跟紧了杨木。杨木绕着镇子转了一圈,梳子跟了一圈。跟着跟着,梳子的脚步就慢了,嗓子眼像有烟在冒。梳子说,木哥,别老是走,你画么。杨木说,你跟不上别跟了。梳子再不言语,只气喘吁吁地跟着。
杨木终于在水门河滩的那片杨树林边停住了。
杨木说,你别跟了,我要进杨树林画杨树呢。
梳子说,我也去么。
杨木说,林子里有野狗,有蛇,你不怕么?
梳子说,我才不怕呢。
梳子又说,再说有你在,你会让野狗伤着我么?!
说话间,梳子一径走到前面去了,杨木只好跟着进了杨树林。林子很深。杨木和梳子就像林子里的两棵草,或者两只吃草的野兔。杨木在一片平坦的沙地上支开了画架。杨木想画下这片林子。
杨木在纸上画下了一簇树杆。那些树杆粗的粗,细的细,歪的歪,扭的扭。梳子看看画纸,又看看林子,再看看杨木。梳子就是看不出这些树杆有么俚画头。
梳子说,木哥,你画花么。
梳子的话杨木好像没听见。杨木依旧低头画着树杆。梳子一赌气走远了。杨木再看梳子,只看到梳子的一个背影。梳子倚着一棵杨树立着,背影淡淡的红。杨木的心动了动,感觉那背影上有许多说不出的东西。杨木用笔在树杆边添上了一抹红。杨木给这幅画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林中少女》。
梳子看见那抹红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
梳子说,木哥,这是我么?
杨木说,嗯。
杨木又说,梳子,你坐下来,再让我画一张,行不行?
梳子红着脸看了杨木一眼,侧身坐在草地上。阳光透过杨树林洒在梳子脸上身上,梳子一身红光。杨木看到梳子隆起的胸脯,似乎看见了那尊泥塑,似乎又看见了寡妇刘的裸体。寡妇刘的肚皮上有几块疤痕。寡妇刘说,生过崽俚的女人都这样,姑俚就没有哩。杨木真想看看梳子的肚皮,是不是真像寡妇刘说的那样,没有疤痕,一肚白嫩。
梳子说,木哥,你画吧。
杨木说,哦,梳子,不是这样。
梳子转过身,瞧着杨木,一脸迷惑。
杨木说,你,你脱了衣服······
梳子说,你真下流!
说着,梳子从草地上一蹦而起,直往林外跑。杨木赶紧追了上去,用手拽住了梳子的胳膊。
杨木说,我,你,你听我说么。
梳子说,我不听。
杨木不再说话了,只拿嘴堵着梳子的嘴,这一招是寡妇刘教的。梳子不说话了。梳子也不动了。后来,梳子挣脱了杨木的嘴,红着脸看着杨木。
梳子说,木哥,我的身子只给你一个人看的。
梳子又说,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你再看别人的。
杨木静了静,点了点头。
梳子的衫子掉了。
梳子的肚皮上果然没有疤痕。
杨木忍不住将寡妇刘教的另一件事也做了。梳子挣了挣,可是挣不脱,想想迟早都是杨木的人,也就顺了他。杨木的画也成了。那画上依然立了好些树杆,一个裸体的姑俚靠在树杆上,眼睛里有几分忧郁,也有几分欢喜。
梳子见了忍不住又拿嘴在杨木脸上嘬了一口。
现在,杨木手头上有了三幅画,一幅是小茴香的泥像,一幅是寡妇刘的裸体像,还有一幅就是这幅《林中少女》了。《林中少女》是杨木最得意的作品。但也并不是没有缺陷。
杨木把三幅画摆在一起比较着,慢慢就看出些不满。比如,梳子胸前的那对桃子尖挺是尖挺,却没有寡妇刘的丰满。梳子的身体苗条是苗条,但苗条得过了分,有几处骨头都翘了出来。
后来,杨木又约梳子去了杨树林。杨木总想将梳子画得悦目一点。可每次提起画笔,杨木却不知道该在哪里添上一笔。虽说画了好几幅,但仍没有一幅是中意的。
这种时候,杨木眼前便晃荡着一个瓷白的胴体。那是泥像的身子,绝不像梳子一般瘦骨嶙峋。那泥像的原型呢,肯定不会像梳子一样的瘦弱了。杨木的思绪很快转移到另一个女孩身上,一个叫小茴香的女孩身上。
杨木真想小茴香做一回真的泥像。那么,杨木就可以完成一幅画了,一幅没有缺憾的《林中少女》。杨木不晓得小茴香会不会答应。杨木没怎么想清楚这个问题就去找小茴香了。
那时候,小茴香正被另一个崽俚缠着。那个崽俚就是丝瓜了。丝瓜的爹果真给丝瓜买了一架照相机,用红牛皮套着,吊在丝瓜的胸前。丝瓜的胸因此挺得格外高,说话的声气也大了。丝瓜说,小茴香,往左站一点,对,就这样,笑一笑。趁小茴香笑着的瞬间,丝瓜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小茴香就装在相机里了。
小茴香那天穿了一身白,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只飞舞的白蝴蝶。杨木盯着这只白蝴蝶看了许久,可终究没走上前去。其实小茴香也看见杨木了,只是心里头气着杨木,故意装做没看见。杨木就那么痴立着。立得久了,小茴香心里头又有些过意不去,照相时不再瞧着丝瓜的镜头,一双眼睛老是往杨木那边溜。
后来,丝瓜也觉察了小茴香的心不在焉。丝瓜顺着小茴香的视线就发现了杨木。丝瓜扶着相机的手拧成了拳头。丝瓜真想捶扁了杨木这狗杂种。可在小茴香眼皮底下,丝瓜想也是妄想。丝瓜只能拽着小茴香的手,往水门河的方向拉。
丝瓜说,小茴香,走,我们去河里照相。
小茴香却甩了丝瓜的手。
小茴香说,要去你自个去,我不去了。
丝瓜说,你不要相片啦?
小茴香说,不要就不要,我不希罕。
小茴香真就像只白蝴蝶样飞走了。
丝瓜在蝴蝶的背后咬死了牙齿。
丝瓜说,我要宰了这野种。
可不管丝瓜怎么说,那只白蝴蝶都落在一棵杨树上了。杨木看见那只白蝴蝶的脸红了。
杨木对白蝴蝶说,你陪我画张画么?
你干么不叫梳子陪呢?小茴香说,我才不听你的。
杨木一时语塞了。就像一棵杨树样呆立着。小茴香觉出杨木的窘态,似乎有些不忍。小茴香用手在杨木肩头拂了拂,像是拂去杨木肩头的一片落叶。
小茴香说,你去画么俚呵?
杨木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茴香一噘嘴,说,你不说清楚我不去。
杨木说,画你。
小茴香说,画我?!
杨木说,你不乐意?
小茴香说,画就画呗。
小茴香答得很大方,但脸仍不由自主地红了。杨木也自觉心虚,不敢正眼看小茴香。两人都默不作声,只望着水门河滩走。也许在心底都暗自窃喜,所以步子很轻捷,像两只兔子样蹦跳着进了杨树林。
小茴香倚在一棵树杆上,等待杨木支起那个画架子。小茴香等了半晌,却不见杨木有么俚动静。
小茴香说,木哥,你画呀。
杨木说,别急么,你先看看这个。
小茴香从杨木手里接过一卷纸,展开,原来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姑俚,那个姑俚裸着上身,胸前两颗桃子高高耸立。再看那张脸,同小茴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那幅画也就不像一幅画,就好像一面镜子。
小茴香突然嘤嘤地哭了。
小茴香说,八爷还说你是变种呢,你这个狗杂种,画么俚不好,偏画了我······你叫我怎么嫁人呐?
杨木说,那我把它撕了。
小茴香说,不,我要把它留着。我不能便宜了你,你画了这张画,你肯定看过我的身子,你看过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你想撕了画赖帐,我告诉你,杨木,没门。
杨木说,我——
就在杨木发愣的时候,小茴香毫不犹豫脱下了衣服。仿佛中,杨木看见那尊泥像一脸酡颜走了过来。那尊泥像边走边说,杨木,你别做缩头乌龟,你得要了我······
和小茴香发生那个事情之后,杨木真有点不知所措了。同梳子的那个事情,是杨木憧憬的。对于小茴香,杨木同自己解释,那是为了画画呢。而对于寡妇刘,杨木说不清楚,也许那完全是一种无奈吧。
现在,杨木根本不想看见寡妇刘了。再去画画的时候,杨木总是避着走,生怕自己不留神走近了寡妇刘的屋子。在许多设想可以遇见寡妇刘的路口,杨木早就远远地绕开。可世上的事情奇怪都得很,你越想避开就越避不开。你不想见别人,别人却想方设法要见你。
杨木没法逃避寡妇刘。
一个晴朗的午后,杨木和小茴香又往杨树林边溜去。在快要接近林子的时候,杨木撞上了寡妇刘。寡妇刘抱着膀子,堵着了她们的去路。
杨木说,你让开。
寡妇刘却冷声笑了。
寡妇刘说,想躲到林子里做鬼事呵。
小茴香说,你才做鬼事呢。
寡妇刘说,哟哟哟,看不出,一个姑俚也这么骚。
小茴香满脸通红走了。
杨木抽脚跟着小茴香往回走。
寡妇刘拽住了杨木的胳膊。
寡妇刘说,不想画那泥像哪?
杨木说,不画了。
寡妇刘说,那我帮你把那泥像送给八爷,好不?
杨木重新记起了那尊泥像。现在,那泥像也许没么俚用处了,可是寡妇刘真要把它送给八爷,那事情就不妙了。还有寡妇刘手里的那张画,那张身子是泥像头却是小茴香的画。杨木想,这一回一定要砸了那泥像,撕了那画。
这样想着,杨木跟寡妇刘一起回了屋子。寡妇刘掩了门,径直将杨木往后屋领。做这一切,寡妇刘都是从容不迫的,她以为根本没有人晓得。寡妇刘忽视了身后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本来是盯着杨木和小茴香的。后来小茴香走了,那双眼睛见寡妇刘和杨木有些蹊跷,便跟在了杨木的后面。
杨木又看见了那尊泥像,瓷白的身子,还有两只尖挺的桃子。
寡妇刘说,你画呀。
杨木说,我不画了。
寡妇刘咯咯咯地笑了。笑声里,寡妇刘褪下了自己的衫子。杨木又看见了寡妇刘肚皮上的那块疤痕,就像一片衰老的杨树叶。它深陷在寡妇刘的肉里,不管么俚风都没法将它吹落。
窗外突然唳起一声尖叫。那个声音说,杨木和寡妇一起睡觉啦。杨木和寡妇一起睡觉啦。那个声音接连不断地窜了起来。
杨木听出那是丝瓜的声音。
寡妇刘的脸像泥像样白了。却又扬起手,在杨木脸上挠了一把,杨木脸上很快涌出几条红蚯蚓样的血线。寡妇刘又撕烂了自己的衫子,弄乱了自己的发丝。
窗台上搁满脑袋的时候,寡妇刘说,是杨木强奸了我。
有一瞬间,杨木呆住了。后来,杨木在寡妇刘脸上使劲掴了一掌,然后推开门飞也似的跑了。
寡妇刘说,狗杂种,你别跑,你沾了老娘的便宜就想跑呵。
寡妇刘呜呜地哭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只八爷来了,镇上的公安也来了。寡妇刘说,你们看,这是那狗杂种的泥像,画,我不愿他放在这里,他说我不愿意他就砸了我的锅。
八爷说,这,这,这真是个狗杂种,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寡妇刘还给公安看了那些烂衫子。
公安也拧紧了眉头。
寡妇刘拽住了公安的袖子,说,你看我这脸就是叫那狗日的打伤的。我不愿意,他就打我。呜呜呜。
两个公安一商量,必须抓住这小子。公安就去了杨木家里。杨木不在家,只有他那个锉子爹和麻脸的娘猴在暗屋里。公安到杨木的屋里看了看,又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四张裸体画,一张是梳子的,一张是小茴香的,一张是寡妇刘的,还有一张是无头的,看身子不像梳子小茴香,也不像寡妇刘。
公安没说么俚就走了。
公安顺便将那些画带回了派出所。
后来,小茴香的爹和梳子的娘都去了派出所。小茴香的爹说,公安同志,我问了我那姑俚,她说是杨木逼着她这么干的。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捉住那野种。
梳子的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公安同志,那些画还是烧了吧,要是让人看到了,我姑俚怎么嫁人啦?
杨木是后半夜潜入寡妇刘屋里的。他砍断了窗子上两根木栅栏。杨木一进来,就用镰刀在泥像上磕了一下,那泥像砰的一声碎了。听见声响,寡妇刘爬了起来。屋子很暗,寡妇刘还是看清了杨木。
寡妇刘说,你怎么又来了?上瘾啦?不怕公安抓了你去?
杨木不应声。
寡妇刘又说,是不是不好意思回去?那就别回去了,我不说你就没事的。
杨木说,那张画呢?
寡妇刘说,让公安拿走了。
杨木说,你怎么能这样?!
说话间,杨木的手扣住了寡妇刘的胸口,那手指甲好像扣进了寡妇刘的肉里。寡妇刘感觉胸口憋得慌,似乎要闷过气了。寡妇刘不得不抓住那只画画的手,使劲往外推,但那只手像铁链子一样锁住了她的胸口。
寡妇刘说,狗杂种,你想怎样?!
杨木说,我要杀了你。
听着了杨木的话,寡妇刘尖叫了一声,身子奋力一争,胸前的衣衫撕烂好大一片。杨木被寡妇刘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等杨木回转身子,寡妇刘已搂着胸口逃到了门边。杨木朝寡妇刘扑了过去,却被画画的架子一绊,杨木猛地朝前一仆,手中的刀子落在了寡妇刘的头上,正好砸个正着,寡妇刘应声软了下去。
杨木是第二天在杨树林里抓到的。就在抓获的当天,镇上的公安将杨木送去了县里。后来杨木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被枪毙了。
水门人都记得那年是1983年。
杨木肯定是死了。
杀人偿命么,谁能躲得掉?!
八爷的心跟着有些灰暗。
八爷说,还记得我说的那只狗崽吗?对,就是头上长角的那只。后来人家都觉得怪异,我爹就把它叉在塘里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