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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的英烈们!——题记
在幕阜山麓蜿蜒的群山里,有一个名叫落凤坡的小村庄,之所以叫“落凤坡”,据是说因这里的姑娘漂亮而得名。沿着村子往里走,有一口荷塘,荷塘面积很大,每年夏秋两季,荷花飘香,塘藕脆甜。再往里便是绵延的原始森林了。在一处叫歇子坪的山丘上,有一溜儿排开的三座坟莹,这是一家三口的坟墓,两边是父母,中间是他们才四个月大的儿子。很明显,这三座坟莹是刚刚经过精心修缮的,虽然谈不上豪华,却不失气派。这座父亲的碑石上刻有:“故显考赵公长生老大人墓 生于公元一九一零年三月十七 殁于一九四零年十二月二十” 母亲的碑上刻着“故显妣赵母刘氏老孺人墓 生于公元一九一五年二月十六 殁于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中间夫妻俩的儿子碑上刻着“故义兄赵宝儿墓 生于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五 殁于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三”。这三块墓碑上有关“孝男”“义弟”上都刻有同一个人的名字“赵宝林”。
落凤坡在解放前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村里总人口不足两百人。村里民风纯朴,村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自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来,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亦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一九四一年农历六月初五,新四军某部一分队,在离落凤坡不远的斜树岭遭遇日军覆击,突围时留下三位伤兵员,经过地下组织的多方联系,三位伤兵员被转移到落凤坡,由正在该村休产假的新四军女干部邱英同志负责照料。邱英是一分队队长林南轩的爱人,三个月前,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林宁。邱英产后体弱多病,为了便于作战,她来到了落凤坡刘嫂的家里养病。刘嫂也有一个儿子,名叫宝儿,比林宁大十多天。刘嫂奶水很多,几乎够喂两个小宝宝。考虑到林宁小一点,刘嫂总是先喂饱他,再喂自己的宝儿。两个小宝宝在刘嫂的精心喂养下,长得白白胖胖的,蓄着同样的发式,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对双胞胎呢!宝儿是个遗腹子,他父亲赵长生在宝儿出生的两个月前,进城卖柴,却无端遭城里日伪军的一顿毒打。当他被同村的伙伴抬回家时,已奄奄一息,几天后不治而亡。临终时,长生拉着刘嫂的手断断续续地嘱托她,一定要她把孩子带大,替他报仇……
六月二十三,天空阴霾低沉。由于叛徒的出卖,中午时分,一队日本鬼子在汉奸钱三的带领下,悄悄地开进了落凤坡。一个在村口放牛的小孩看见大队鬼子进村,吓得拔腿就跑,被鬼子一枪打死。邱英听到枪响,赶紧带着三个新四军伤员从后山转移,由于行动不便,她毅然把仅三个月大的儿子林宁留在他的同年娘刘嫂家。
鬼子进村后,日军少佐井田把队伍分成两路,一路进入后山搜寻,另一路把村里所有的人都赶到了荷塘前,然后挨家挨户地搜查。大半天后,没有任何结果。井田通过翻译向落凤坡的村民训话,大概内容是日军不杀良民,有人举报新四军的下落,每人奖大洋五十块,窝藏新四军的,一律处死。只见钱三在井田前一番耳语,一会儿井田凶狠的目光在村民中四处扫视。片刻,井田的眼光落在了抱着两个孩子的刘嫂身上,“叽哩呱啦”,井田冲着两个鬼子一挥手,刘嫂立即被拽了出来。两孩子受惊吓后,不禁哇哇大哭起来。“哪个是新四军的小崽子?你把他交出来!”井田恶狠狠地盯着刘嫂说。“这两个都是我的崽!”刘嫂惊恐地说,并死死地抱住两个孩子。井田阴森森地冷笑道:“你的,大大的不老实,不交出小新四军,两个小孩都死了死了的!”说完,一个日本小鬼子就要上前抢夺小孩。“慢着!”刘嫂大声喊道。望着怀里两个啼哭不已的孩子,刘嫂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刘嫂用颤抖的手,将宝儿递给了小日本鬼子……人群中,即传来一片嘘唏声。而刘嫂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接过孩子的井田,鹰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刘嫂,然后,井田露出了狰狞的笑脸,他说:“你的,良民大大的,小新四军的必须死啦死啦的!”刘嫂被推回了人群,林宁在她怀中渐渐安静下来,而她却头皮炸炸的,充耳只是宝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井田恶狼狼地把哇哇大哭的宝儿使劲往地上一摔,只听“砰”的一声,宝儿的哭声嘎然而止。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很快被凶残的日本兵顶了回去。顿时可怜的宝儿躺在了血泊中,四肢不停地抽搐着,耳、鼻、嘴同时来血……目睹宝儿惨状,刘嫂欲哭无泪呆若木人,潜意识里她紧紧地抱牢了怀中的林宁。恍惚中她看见几个鬼子用刺刀把宝儿肢解后,一截截扔进了后面的荷塘里……
不知过了多久,鬼子走了,刘嫂被人机械地扶进了她的土屋内。林宁已经睡熟了,她木然地把他放在床上。刘嫂目光呆滞,好一会儿,刘嫂才从床下拖出自己赔嫁的红杉木箱,把箱里仅有几身旧衣服扔到床上。拎着空箱,刘嫂发狂地向荷塘冲去,来到了荷塘前,塘水浸过了刘嫂的鞋袜,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全然不知。无声亦无泪地把她亲骨肉宝儿,一截一截地捡进红木箱里。一截截白白胖胖的肢体,像一截截残败的莲藕。荷塘边站着许多村民,人们木然地看着刘嫂的举动,叹息声伴随着一阵阵窃窃私语。刘嫂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似梦似幻。
太阳缓缓地下山了,如血的残阳挂在了山坳。刘嫂提着红木箱,蹒跚地来到丈夫的坟边,她用手一点一点地刨挖着泥土,宝儿吃奶时那种欢快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在她脑海里闪现!她要把宝儿葬在他父亲的身边,不远处的松枝上,乌鸦在一遍又一遍地惨叫着,刘嫂的双手早已挖破,心在一滴一滴地淌着血……
一座不大的坟莹垒了起来,刘嫂忙完一切,几近虚脱。末了,刘嫂想在丈夫和儿子的坟前好好地哭一场,但不知怎的,除了剜心的疼痛,却留不下一滴泪来。她爬到了丈夫的坟前,把手上的泥在衣襟上揩了揩,然后,咬破右手的中指,把血滴在了丈夫的碑石上……刘嫂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觉得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心里要好受了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刘嫂猛然想起了土屋内的林宁,她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床上的林宁已经醒了,正在声嘶力竭地哭着。刘嫂心疼地抱起他,撩开衣襟给他喂奶,边看着贪婪吮吸的林宁,边喃喃地说着:你就是我的宝儿!你就是我的宝儿!!忽然,一串泪似断线的珠子滚落在“宝儿”的脸上……
从此,一向开朗的刘嫂很少说话了,除了轻唤她的“宝儿”!从早到晚她都不离“宝儿”半步,连下地干活都把“宝儿”背到背上。而且留下一个怪僻:不但不再吃藕,而且不再到荷塘里挖藕,任凭自家荷塘里的藕这样年复一年地自生自灭。纯朴的村民经过那次血腥事件后,便很少和刘嫂说话。即使偶尔有人争论她把“小新四军”交出来,是对是错,也终究是不欢而散!
不久,村里陈贵生进城卖柴回来,说邱英被抓,还被鬼子砍了头。心直口快的贵生媳妇,故意当着刘嫂的面大声说起这事。末了,她还神秘兮兮对人讲:难怪最近后山总听到有女人和婴儿的哭声,原来是女新四军邱英来找儿子了!刘嫂听后没吱半句声,只有她懂得后山的“鬼”哭声。因为每当深夜人静时,当她想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时,她会背着睡熟的“宝儿”到坟前去,有几次“宝儿”也被她哭醒了。听说好姐妹邱英死了,她流着泪把“宝儿”从背上解了下来,怜惜地亲了亲,然后撩开衣襟给他喂奶。她在心里说着:邱英好姐姐,我一定替你把“宝儿”养大成人,让他长大后为你和长生父子报仇!
刘嫂和“宝儿”在村里人复杂的目光里,艰难地度着日子。原来村里那些还打算娶刘嫂的为妻的穷光棍,在刘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下,个个都知难而退了。转眼“宝儿”八岁了,那年小山城解放了。不久,陈贵生挑着山货进城赶集,回来时兴奋异常。刚到荷塘前,就大声吆喝着:“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邱英没有死!她当了我们的县长了!”正在门前劈柴的刘嫂放下手中活计,将信将疑地牵着“宝儿”来到荷塘边。荷塘边的村民高兴的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已经习惯了沉默寡言的刘嫂,冲着贵生说:“这是真的么?”贵生媳妇冷笑道:“是真的又怎么的?你还有脸去见邱英?!”刘嫂无语,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微笑中却也写满沧桑。她牵着“宝儿”离开了议论纷纷的人群。进屋后,刘嫂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八年啦,整整八年啦!刘嫂的心中涌现出无数个悲怆的场面,曾多少次,她想一死了之,但一看到“宝儿”,又忍不下心来。这下好了,“宝儿”的亲妈不仅没死,还当了大官!
第二天,天刚亮,刘嫂做好早饭,叫醒“宝儿”。娘儿俩吃罢早饭,换好干净整洁的衣服,在早起村民的诧异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地进得城去。几经周折刘嫂找到当时县政府的所在地,向门卫打听,果然有位叫邱英的女县长。刘嫂在大门前焦急地等着门卫的通知。不一会儿,一个解放军战士把他们娘儿俩带进一个简陋的办公室。一张简朴的条桌前坐着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刘嫂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年的邱英姐!邱英倒是费了好大劲,才认出饱经生活磨难的刘嫂。刘嫂扑进邱英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任多年以来委屈的泪水花花地流淌。邱英拍着刘嫂的肩说:“好妹妹,不要再哭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怪你!难为你了!”邱英放下怀里的刘嫂,抹着泪给刘嫂找来一条凳子,看看不远处不知所措的“宝儿”,故作轻松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宝儿都这么大了!…”“好姐姐,”刘嫂打断邱英的话语,“你仔细看看,这就是你的林宁啊!”邱英摇摇头,“其实抗战胜利不久,我就托人到落凤坡打听林宁的下落,可林宁他…我不怪你!可惜,林宁的爸在斜树岭那次突围中也牺牲了!”说完这话,邱英已经泣不成声了。
刘嫂把“宝儿”拖到邱英面前,退下他的裤子说:“你还记得林宁的胎记吗?”刘嫂指着孩子大腿侧一颗长毛的大黑痣,“你看看这是什么!”邱英真真切切地看到那颗黑痣,那颗留在她记忆深处的黑痣,多少次在她梦中闪现。邱英用手摸了摸眼前那颗自己朝思暮想的黑痣!喃喃地说:“难道我所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刘嫂再次哭倒在邱英怀里:“不,你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但惨死的是我的宝儿啊!”“是宝儿?!”邱英缓缓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她抚摸着林宁的脸儿后,一把抱住刘嫂大声哭喊着:“妹妹,我的亲妹妹!”……
下午,邱英和刘嫂牵着“宝儿”步行在进落凤坡的小路上。“邱英回来了!邱英回来了!!……”刹时整个落凤坡沸腾起来了,涌到荷塘边的全村老少,个个欣喜若狂。邱英毕恭毕敬地向全村老少鞠躬,感谢他们对儿子林宁的关照。当听完邱英的叙说,村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刘嫂交给日本鬼子的不是林宁,而是自己的亲骨肉宝儿啊!贵生媳妇一把上前抱住刘嫂哭成了泪人……
邱英在刘嫂的引领下带着林宁来到了长生父子的坟前祭拜,邱英哭着说:“赵大哥,既然林宁是宝儿换来的,那他也是你的儿子,从此林宁就叫赵宝林吧!刘嫂永远是宝林的妈!”
由于宝林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为了孩子的前途,刘嫂执意要邱英把他带走。临走时宝林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刘嫂,在邱英的再三请求下,刘嫂决定暂随邱英母子进城。半年后,刘嫂回到了落凤坡,那天她刚到村口,全村男女老幼便一起去迎接她,象接待自家久违的亲人。从此,刘嫂成了全村最受敬重的人。
年复一年,刘嫂再也没有离开过落凤坡。尽管若干年后,赵宝林也功成业就,在市里当上了大官。长久以来,邱英和宝林总想把孤单的刘嫂接去同住,但都因刘嫂离不开落凤坡而作罢。所以,每年邱英母子再忙都要抽时间来落凤坡看刘嫂。在赵宝林的关注下,落凤坡修通了至村部的公路,而且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希望小学,校名就叫“宝儿希望小学”。
刘嫂在一九八五年农历十月二十日,因脑溢血病逝,赵宝林把她葬在了宝儿的旁边,从此他们一家三口长眠在落凤坡的歇子坪上。
在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前夕,赵宝林自费把刘嫂一家三口的坟墓修缮一新。墓地竣工那天,不但赵宝林一家三代悉数到齐,而且引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祭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