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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临淄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宫中的侍女也都在低头抿笑。一只绣花鞋慌乱地滚在纹帐下,侍女婴儿又不敢近前,只得顺手将门帘放了下来,退到一旁。
鲁桓公在几位武卫的护送下来到了齐襄公的后宫。总管莒燕上前搭话:
“鲁公请留步。有事请在大殿稍候。”
几位武卫便上前准备推开挡道的莒燕。鲁桓公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也很客气地说:
“烦请莒总管转告我夫人,就说我有要事急着和她商量。”
“卑职领命。”莒燕说完便亲自将鲁桓公送出了宫外。
鲁桓公背转身,朝齐国后宫看了一眼。这时又是一阵悦耳动听的笑声传来。成阝故申低声禀告:
“国君。您听,这正是夫人的笑声。”
鲁桓公瞪了成阝故申一眼,气得胡子直跳。这便吓得成阝故申不再说话。
“先回寝宫吧?”鲁桓公命令随从。正要走,只见一位素妆宫女慌慌张张径直来到鲁桓公身边,轻声细语地说:
“齐国宫女茵儿觐见鲁公。”说罢便跪了下去。
“免礼。”鲁桓公双手扶起茵儿。
茵儿那双水灵的大眼一直盯着鲁桓公。成阝故申气得大声训斥:
“放肆!你一个后宫普通宫女,怎么敢如此盯着我国君呢?”
“请鲁公恕卑女不敬之罪。小女子久仰鲁公的威名。今受连娘娘之命,特来此恳请鲁公到后花园与连娘娘相见。”茵儿说。
“我国君政务缠身,请快快让路,否则休怪我不给情面!” 成阝故申说。
“这位将军请高抬贵手,婢女挡住鲁公实属无奈。连娘娘吩咐在下,说鲁公一定会高兴地与她会谈的。因为我家连娘娘一定会除却鲁公的一块心病的。”茵儿不卑不亢地说。
连娘娘是齐国大将军连称的堂妹,是一次齐襄公应连称将军的邀请在连府被相中,从而纳为侍妾。公孙无知与连娘娘早有婚约,连称迫于国君至高无上的权威,又深知齐襄公的脾气,才点头答应。管至父因此一直埋怨连称势利,到了关键时候竟给自己的主子使坏。为了团结,公孙无知则视若无睹,也觉得不必因一个小女人而引起齐襄公的怀疑,这才顺水推舟。成阝故申等当然不知这连娘娘什么底细,又见那个宫女语气坚定,这才越发的一脸茫然。
鲁桓公为了躲避是非,加上心中那团燃烧的怒火,迫切地需要速回寝宫,这才无心去与一个普通侍妾会面的。他这次没能听信臣子谏言,鬼使神差携夫人文姜回到她的娘舅国。而这接连的几天,还真是给自己窝火得很,满腔怨言无法发泄。 茵儿远远地望着鲁桓公的那张可怕的脸,怔愣了很久。是连娘娘在远处的呼唤,才使她回过神来。
“你这卑贱的丫头, 是不是被鲁公把你的魂给勾去了?”连芝没好气地说。
“回禀娘娘,小的该死。我怎么看这个鲁公可也是一表人才的呀。”茵儿说。
“他这个连自己夫人都守不住的东西,又哪里能与我们国君相比呢?”连芝见茵儿没有请动鲁桓公,这便觉得自己好没面子,便伸出脖子朝鲁桓公远去的方向大骂:
“无能的家伙!”
海滨大国的齐国,齐庄公成了西周到东周的巨大转折力量。他在位长达64年,是春秋初期罕见的政治寿星。齐国于齐庄公年代,虽没有显著的成效,但因这种稳定的局势,使齐国商贸及手工业飞速发展。盐业和丝绸远销世界各地。
齐僖公握过先君的接力棒,并没有急于称霸,他从政33年又大大推动了国民经济。与人为善的齐僖公寿终正寝于郑庄公安睡后的第三年,第二个百年大计便落到了世子姜诸儿身上,并立为齐襄公,这已是四年前的公元前697年的事。虽说都城临淄仍被莽莽的巨木和凶猛的野兽包围,可那时已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繁华的大都市了。为了给齐襄公创造一个祥和安定的建国环境,先君临终前委托鲍叔牙和管仲两位贤人分别负责教导姜小白和姜纠经商。齐襄公已是高枕无忧了。
姜诸儿世子时期就对堂弟姜无知很反感,叔父夷仲年英年早逝,先君感念亡弟的深情,便把侄儿无知当亲儿子看待。父君对无知的宠爱,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姜诸儿心中特别不是滋味,一朝权在手,便彻底粉碎了无知的美好幻想。
无知恰迈进连芝的寝宫,却被骂得很莫名。左右看看又没见到别的陌生人,远望之处只是空荡荡的庭院,所以胀红了脸,对连芝说:
“夫人莫怪。”茵儿被无知这副窘相惹得笑出了声。连芝这才发现无知显然是误会了自己刚才骂的对象了。她一边威严地斥训茵儿不该无礼,一边赶忙几步迎接无知进了内宫。
“刚才臣妾失态,恳请夫君见谅。”到了里屋,连芝改变了刚才那泼妇的嘴脸。
“连娘娘!有道是墙壁有耳。在未成大事前,我们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无知低声地说。
“这有什么可以去顾虑的呢?这齐国天下本应是由您这个有德有才的人来管治,是您的礼让才使诸儿抢夺了江山。”连芝愤愤地说。
“人有大量必有大望。娘娘稍安勿躁。郑庄公不是有句至理名言吗?这就是多行不义则自毙!姜诸儿登基还不到四年,他的罪性还不致引起朝野公愤,所以,我们要有充分的耐心,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姜无知说。
“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呢?是等到日落西山? 还是要等到海枯石烂?漫长的四年,独守空夜,您知道我是如何地消磨这宫中岁月的吗?有势就要借势,无势则要造势不对吗?这次文姜的到来,我们则可以一石激起千层浪,您身负齐国未来的重担,万不可错过这个绝好时机!”连芝冷峻的脸上放射出寒光。
“我们意欲推翻姜诸儿,她文姜又有什么力量呢?”姜无知的确很惊讶。
“我说夫君,请发挥您那无比智慧的大脑吧?在政治权力争斗中,不能仅凭机遇就行的。先君对您宠爱有加,并给予太子的教育,从而导致姜诸儿妒火中烧,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先君把姜小白和姜纠交由两个商贩,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永远地远离政治中心吗?”连芝说。
“我受先君宠爱这不假,但这与正统性还是有很大距离的。我也承认我很自信管治好我们国家,但不到迫不得已,我们还不能铤而走险。”姜无知想到弑君之罪就背上直冒冷汗。
“刚才我不是说过要利用文姜这个筹码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决胜的把握。其实臣妾已经开始启动这个计划了。所以,夫君此刻要在朝野大肆制造谣言才可以。”连芝说。
“那么,我到底该要如何去做呢?”姜无知说。
“姜诸儿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居然霸占起自己的亲妹妹来!这件事是天下人不可忍的!鲁公显然也察觉到了,所以您要派手下在都城把这个丑闻广为传播。这样就一定会掀起大浪大波,而姜诸儿就会在这波浪中湮没的。”连芝望着窗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上国母的宝座。
“可这毕竟是捕风捉影啊!”姜无知真不敢相信这种声音竟是从连芝那高贵的红唇白齿间发出的。
“但也是无风不起浪的,您怎么要去为荒淫无度的敌人辩护呢?要知道姜诸儿与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有什么罪名都要加上去,这样才能迫使他早早地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底地消失!”连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