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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公接到天子给联盟诸侯的赐胙,立即明白这是齐桓公借题发挥的隆重宣扬的方式。但他明白已自己得罪世子郑,便希望亲善齐侯而躲避灾难。楚成王对此则不屑一顾。
“国王。我们目前对敌势的声誉是无法在短期内抗争的。但也一定要借故不能参盟才是。”子文说。
“尹令的意思是惹不起就躲?”斗章说。
“此时的齐侯就犹如正当午的艳阳。我们何苦变成几片乌云去罩住他的炫目光芒呢?但我们也不能充当他放热的补充能量。管仲一定是在借此制造霸业的鼎盛气势,也是齐侯霸业的分水岭,自此也只有无为而治的温顺方略而已。”子文说。
“即便如此,我们又要到哪年才能再度图霸中原呢?就连蔡穆侯也有背楚而去的可能,所以不能不急啊。”楚成王说。
“征服中原不是武力就能解决的事,但一定要赶在秦、晋还顾及不到中原时先下手为强才是。大齐的强盛其人才优势是我楚国无法相比的,但人才的接班也成了齐国未来严重的困惑。这种政权的特殊现象一定会随着鲍管和五杰的去世而凸显,齐国的繁荣就会烟消云散的。国王您就再忍耐几年吧?”子文说。
“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鲍管和五杰也一定会注重接班人的培养的。所以等待也过于冒险了啊。”楚成王说。
“话虽这么说,但鲍管之治在后备人选上却出现了接班不济的困惑。特别是未来君主人选,这个不可一世的齐侯竟一时拿不定主意。到时齐国也一定会卷入大乱的。”子文说。
“但愿如此。”楚成王说。
临淄的奢华之风像一股可怕的洪流势不可挡,也引导着整个豪富生活时尚以讲排场竞攀比。这个穷得富不得的国度,一时间那大把大把的金钱都不知该再花往何处。
遂国在因颉大夫的谋划中便瞄准这个票行大市场。他们以付息方式聚集大额的闲置金,又把齐国的刀币转向意欲与齐国发生贸易的商贾。低息收集而高息放出,遂国大收其利。
齐桓公没有注重这种积累财富方法,他只有无穷地挥霍和匠心独具地消遣。竖刁又重操旧业花样翻新投其所好。少女成了他们身边的道具,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齐桓公把时间放在后宫,有时也公然到歌妓院下榻。
卫姬和曹蓓几乎告别了争宠生涯。她们却暗中物色接替自己位置的心腹。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也不知要如何报答你。”卫姬说。
“娘娘快别这么说。能让国君的长子继位这也是维护我国大统的事。这本是顺其自然的,娘娘又何以言谢呢?”曹蓓说。
“你的支持力量举足轻重,我又哪里不知道呢?公子无诡能得到曹娘娘的关爱,这真是他的荣幸啊。”卫姬说。
“公子无诡是我国法定的继承人,这又哪里会要我这个后宫支持呢?我只希望娘娘日后坐在太后殿多多关照我这个没有依靠的老太太。感谢的该是我才对呀。”曹蓓说。
“妹妹这话说的也就太见外了。有姐姐我的一份,就少不了妹妹你的一份。”卫姬赶忙改称妹妹了。
“多谢姐姐关爱。”曹蓓感激地说。这对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却因争宠曾彼此互相为敌的女人,此刻便成为姐妹了。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筹备,葵丘的盟会盛况空前。彩旗飘飘,张灯结彩。
鲁、宋、卫、曹、许、郑、陈、齐八国会集接受周天子赐胙。周襄王特委派太宰周公孔到会。
“卑职奉王命赐胙诸侯,请侯伯受领。”周公孔说。
“谢天子洪恩。”齐桓公起身走下高高的祭坛。他正欲跪拜认领,只听周公孔又喊:
“天子再有旨令:伯舅年高,易爵一级,免跪礼——”
齐桓公正在犹豫,管仲走近前说:
“天子恩臣,但君臣之礼不可免。”
齐桓公立即会意,双膝跪地,并朝天子席位顿首叩拜。他诚恳地说:
“天子的威严就在面前,我小白怎么敢冒昧地接受天子的命令而不下阶拜谢呢?我怕在下面跌倒,让天子感到羞辱。”
齐桓公的这一表现,令在场的诸侯都打内心信服。如此重礼信的重臣,与其结盟真是一大骄傲。这一跪,也把齐桓公的形象再一次地树立。
周公孔非常赞赏齐侯的忠君表现。他高兴地奉上胙肉送到齐桓公的手中。
郑文公和宋襄公飞快地跑下台阶,扶起齐桓公。郑文公说:
“侯伯的为人品质真是我等学习的榜样。您都功高过世,天宠又免下跪礼,可您竟坚持臣子之道,真是令我佩服之至。”
“郑伯取笑了。我辅佐王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却承蒙天子错爱尊为伯舅。此恩此德,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齐桓公说。
“侯伯德高望重,不愧我中原盟主。我兹甫以侯伯为尊,以能与侯伯结盟为荣啊!”因先君刚过世,身穿孝服而盟约的宋襄公说。
“宋公的贤德我姜小白也深为佩服。感谢大家对我的抬举和信赖。”齐桓公发自肺腑地说。
“以国君盖世功德,完全有资格登泰山封禅!”竖刁莫名其妙地说。
“如能登泰山封禅,那我姜小白此生就真是无憾了!”齐桓公突然来了精神,并煞有介事地问周公孔:
“太宰这事您看行吗?”齐桓公问。
“伯舅说行又有什么所不行的呢?”周公孔对齐桓公这种冒犯天子的行为内心特别的愤怒,但还是压了回去。封禅是帝王祭祀天地的仪式,只有天子才有特权的事,而且天子也要以非凡的政绩才有资历。
管仲万没有料到到达事业顶峰的齐桓公竟会向周公孔提出这么僭越天子权位的封禅之事。他清楚周公不愉快也是缘于齐桓公自恃功高之举。
此刻正是公元前651年。匆匆的葵丘盟会预示着齐桓公就在刹那间的霸业高峰急速滑落……
齐桓公密会宋襄公,是因七大诸侯惟宋公最贤德最可靠;还有一个原因是,齐桓公也有意将公子未来请托给宋公。葵丘之盟圆满结束。
管仲病危,管相府异常的忙碌。婧领着儿孙们在管仲榻前日夜守候。老态龙钟的齐桓公坐上八抬大轿在隰朋、鲍叔牙的引领下来到国相府。
“管夫人。国君有要事想同国相商讨。”隰朋对婧说。管仲原配夫人去世后,大家都称婧为管夫人。
“奴婢叩请圣安。”婧率儿孙们跪拜齐桓公后悄悄退下。隰朋和鲍叔牙也退下了。
“仲父近来可好?”齐桓公盘腿坐在管仲的一侧,紧紧抓住管仲的手说。
“都85岁的人啦。也早该入土为安。国君驾临,臣不能跪迎,还望国君原谅。”管仲吃力地说。
“都什么时候,仲父何必拘礼呢?”齐桓公说。
“谢国君恩宠。今天国君来得正好,我有件事在临别前不得不向您交代。我的位置就请隰朋接替吧?”管仲说。
“仲父何出此言呢?您可不能乱想,一定要安静休养。上天会保佑您好起来的。”齐桓公说。
“生死有命。人怎么会长生不死的呢?我不能因为自己西归而不尽臣子职责善始善终。”管仲说。
“仲父您与我奋斗了大半生,也让我完成了霸业。这恩德我无以回报,您却说出这令我伤感的话来,真是令我痛心啊。”齐桓公说。
“竖刁、易牙、启方、常之巫等小人,国君也一并赶出宫去!这将是破坏我大齐的隐患。他们的作为都只有旁观者清啊。”管仲说。
“仲父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的。这您就不用担心了。”齐桓公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恕臣无能,不能辅佐国君确立后嗣。也请原谅臣的不忠,就这么匆匆地要离开您了。”管仲说。
“仲父快别这么说。这真是折煞小白我也。”齐桓公握住管仲的双手,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公元前645年,管仲在一个没有风雨的和平之夜,离开了他轰轰烈烈的强霸之路,留给世人的是永久的怀念。享年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