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９

  　成周的连绵细雨下了几天。周惠王心情沉闷地坐在大殿上方。满朝臣子心情也异常的紧张。 
    “侯伯率八国大军南征楚子，并以蔡地为由。大家请分析，战况到底会是怎样的呢?”周惠王环顾左右说。 
    “天子陛下，侯伯所率之兵是奉王命而征伐的正义之师，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特别是曾一举歼灭山戎而为我北疆拓展了五百里的广阔领土。伐楚虽然本质上有所不同，可侯伯挥师南下，并两个月都没有回来，虽不会把南疆楚子消灭干净，但凭侯伯的一贯作风也一定会为天子带来捷报的。”单伯说。 
    “什么捷报可传呢?微臣还真是为侯伯的这次出征担心。他出师无名，也一定会把楚子逼上直接的对立面。楚蛮提倡的就是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士卒。加上方城的壁垒及汉水天堑，八国大军也最终只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召伯说。 
    “中原诸侯堂堂八师竟敌不过小小南蛮，到时岂不更糟糕吗?楚子称王前后已有三代之久，我们也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通过此次交锋，那一定会更加嚣张的不是吗?”周惠王更害怕楚子称王的气势在军事上较量中原，那样也既成事实，使他这个天子的体统一泻千里的。 
    “天子陛下。您不必多虑。侯伯亲率大军南征，微臣虽不明白这次到底是何事由，但以侯伯尊王攘夷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是正义讨伐没有错；加上天下奇谋管夷吾和鲍叔牙临阵督战，怎么会输给南蛮呢?微臣如果猜测得没错的话，楚子这次一定会派遣使臣向天子朝贡来的。”太宰周公孔说。 
    “能有这样的奇迹出现?”周惠王做梦都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让多少年来不把周天子放在眼中的楚国臣服。 
    “没错。”周公孔说。 
    
    夜。成周的灯光摇摇晃晃。南北的劲风呼啸而过，拍打着宫内门窗哐当响个不停。宫女只得扶着门窗一一关严拴实。 
    正寝殿庄严肃穆。陈妫是周惠王宠幸的后妃。因王后姜氏不幸去世，留下世子郑便使正寝殿空了下来。陈妫善于心计，终于成为继后。继后陈妫很快也为周惠王生了一位王子带。这两位王后先后出生的两位王子的为人和性格当然不一样。 
    年迈失常的周惠王日夜被娇宠的陈妫王后纠缠。她强调王子带立为王太子的种种好处： 
    “带儿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带自小就受天子恩宠而接受王太子教育。现天子您不是一直在担心我大周的未来吗?那为什么还要犹豫呢?郑虽说是世子，可因从小失去母后，他的内心一定会积满郁愤!这种心态不健康的人一旦主持王朝大政，那又会怎么样呢?臣妾真是惶恐至极!” 
    “我的心情王后难道还不清楚吗?我更喜欢我们这乖巧听话的带。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们的带身穿天子礼服，那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啊。但是，朝中大臣意见不一，恐怕天下诸侯也有许多异议。这才是我担心的呢。”周惠王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臣妾听说，当今诸侯无不服侯伯。如果能够使齐把天子您的意见传达，又能得到齐侯的支持，您则再可以加封赐爵。这样一切也都摆平了不是?”陈妫说。 
    “还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这么好的方法我却没有想到啊。”周惠王赞许王后。 
    
    “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吗?我怎么会看到齐使隰爱卿和楚使屈爱卿双双出现在成周大殿呢?”周惠王大早上朝时，就听太宰周公孔报告齐、楚两国使臣觐见天子。 
    “天子洪福恩泽光耀大地，我南鄙楚国承蒙天子错爱，恳请宽恕我君主多年失敬失礼。今在侯伯的规劝下悔恨当初，并盟约于召陵，缔结永远和好。微臣楚境大夫屈完替君请罪，并特地奉上包茅一车。”屈完跪在周惠王面前禀告。周惠王听得傻眼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屈爱卿请坐下说。既然结盟于好，那就既往不咎。”周惠王说罢下令赐楚子胙肉。赐胙是一种非常高的奖励，一般只限于王室宗亲才有特权享有。赐胙足以说明周惠王对楚国归附的兴奋心情。 
    “隰爱卿为何一言不发?”周惠王突然发现隰朋一直伏跪在地，但没有说话。 
    “回禀天子陛下。看到天子这么高兴，微臣实在不忍心打搅破坏您愉悦的心情。屈大夫是我大周和平安定的栋梁，这次南下就全靠屈大夫从中周旋并达成和约的。微臣也看得出，屈大夫和天子陛下还特别的投缘。那么，楚国重归于大周的历史就真正从今日开始啊。”隰朋说。他的意思是楚使屈完和天子周惠王通过正面接触，那楚国归附的实质意义也就体现了。 
    “诸侯臣服天子这是当然的事。我楚国岂有不遵从大周礼法的道义呢?臣子向至高无上的天子朝贡这更是天经地义，今后再也不敢发生这种不敬失礼的行为的。”屈完说。 
    “屈爱卿说得好，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这次侯伯的功劳也最大，我还真该好好地感谢大家。”周惠王说。 
    “为天子效劳，臣等鞠躬尽瘁理所当然!”在座的大臣齐声说。 

    朝拜后，周惠王专门安排了隰朋单独密谈： 
    “实不相瞒，我在世的日子不会很多了。侯伯辅佐大周成果斐然。但王室未来当选谁？这关系到大周整个基业，请回去一定转告侯伯，望他鼎力扶持王子带。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周惠王说。 
    “那么，世子郑呢?”隰朋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废长立幼，废贤立昏这一定会使天下大乱的。周惠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的义务是确立未来，不是为一个短命的人寻求保护!”周惠王说得非常的坚决。 
    
    临淄宫廷举杯欢庆。都城上下一片沸腾。齐桓公南下，未动一枪一箭，使楚蛮望尘莫及，这大大提升了侯伯在天下诸侯中的声誉。齐桓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名分的巨大力量。如果千里迢迢亲统大师是为了半老徐娘蔡姬，那称霸的威风恐怕就一败涂地；而楚成王也一定会用铁拳揍他个鼻青脸肿。 
    “此次南征，率正义之师而灭楚蛮威风，并责成纳贡包茅。真是同心协力，上下一致。更要感谢仲父大智大谋。干!”齐桓公先干为敬，百官也一饮而尽。 
    “这次之所以大胜楚蛮，全仗国君英明决断!国君指挥八国联军，威震汉水，楚兵望而生畏，最后不得不服从国君之意。臣敬国君一杯!”竖刁说。 
    “国君率领八国大军在前方打了大胜仗，宁大夫在后方也打了大胜仗。宁大夫治国有方，五谷丰收在望。微臣建议大家应先敬宁大夫一杯!来!宁大夫，我先干了此杯!”管仲看不惯竖刁那吹拍的嘴脸，又不识轻重。真正对齐国有贡献的则是大司田宁戚。几十年来，他风雨无阻，把齐国农作物管治得井井有条。 
    “仲父的建议非常的好。我等在前线作战，毫无后顾之忧。为宁戚大夫干杯!”齐桓公与众大臣都饮尽杯中酒。 
    “感谢国君恩泽。我大齐今年风调雨顺，无旱灾水涝，无蝗虫之忧，这才有禾壮果实。是国相颁布的相地而衰征的田税计策，促进了生产干劲。从目前庄稼长势看，今年是个前所未有的丰收年，微臣特地恭贺国君啦。”宁戚感激地向管仲望了一眼，同时站起身向齐桓公深深鞠了一个躬说。 
    “托大家洪福。等到丰收时节，我一定举行盛典，以示祝贺!”齐桓公听了宁戚大夫所言，心中更加高兴。 
    “丰收在即，这与宁大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宁大夫身为大司田，上求苍天庇佑，下察百姓民情，坚定不移地贯彻我大齐的改革方针。是他的含辛茹苦，兢兢业业，才迎来一年比一年丰收的大景象。民以食为天，他切实解决了民生大计，实乃我齐国栋梁，群臣楷模。国君应当为宁大夫加封晋爵才是。”管仲说。 
    “国相所言，在下受之有愧。也恳请国君置若罔闻，各位大臣也请别以此见笑为谢。”宁戚诧异地看着管仲。齐桓公也不知该给宁戚加封什么好，征询的目光投向国相。 
    “微臣闻听三乡五里的百姓对宁大夫有口皆碑。宁大夫身体力行，无微不至，实为我辈典范。”东郭牙说。 
    “臣乃一介武夫，只知欲行兵马，先有粮草。如今大齐五谷丰登，有足够粮草备用征战，臣佩服之至!”王子城父说。 
    “仲父和众爱卿所言，正合我的心思。大功告成，我一定给宁大夫举行隆重礼仪，以彰其功。”齐桓公高兴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