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夷的“东宫图治”提案的确弹在太子兹甫的心弦上,宋国土地肥沃却因公室贵族在井田制的规范中讲排场和气派。平坦的山地被正式开垦并沿袭使用,而远地、山腰上的广大土地却成片地荒芜。后稷告诫子孙:土地是宝,寸土寸金。真能合理开发,那宋国耕植面积足可翻两番!
东宫图治这背后会不会被公室宗亲卡住喉咙说话呢?政治风云变幻莫测,而兄长断然不会向自己提出任何冒险的方案的,宋国保守势力非常的大,父君在作出是否植绨也与朝中大臣有过激烈的交锋,太子兹甫非常理解父君脚下的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
向母后问安时,并没有听到只字的责骂,太子见母后像平常一样只是关心坐卧起居的事,便忍不住说:
“母亲,孩儿今天的作为让您操心。孩儿无能,又让您为儿牵挂,这是孩儿的不孝。”
“有什么事向父君提出来,这当然是好事。只是太子您要找个适当的时候提醒父君才是。”卫夫人说。
“孩儿谨记了,母亲您也就不用担心。”太子兹甫说。
“听说目夷也受到连累,他还好吧?”卫夫人说。
“哥哥原来也要过来向母亲大人请安的,只是孩儿救华椒将军要紧,所以先去监狱放人去了。”太子兹甫说。
“那么,这是父君的意思吗?”卫夫人特别的关心。
“父君事实已默许了,所以孩儿才要这么做的。”太子兹甫说。
“真是这么吗?这真要谢天谢地。”卫夫人终于松了口气。
建于宋国城南的监狱非常的古老,密封式的城墙,外面又加固了几圈的硕木栏栅。这座关押国家重要罪犯的天牢却拥有一个美妙动听的名字,叫喜郎台,民间传闻却是洗郎台,这应该是血洗罪人的专制场所。听到高空乌鸦的哀鸣,上帝听了也会流泪,执政者因除心头大患所以喜上眉梢。
身为将军的华椒深深明白,踏进喜郎台就没有回头路。大司寇左鄢父不过是例行公务地盘问几句,脸色阴沉地离开了,往后只有驻地的少司寇石甲远偶尔过来走动。
和平的宋国却关押的国家死刑犯多得出奇。这个能容三千人的大监狱竟然暴满!太子兹甫告别母后便策马随后,刚碰到少司寇石甲远挡住了目夷:
“国君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罪人华椒。”
“我是奉大司马公孙固的命令前来转押罪人华椒的,要不谁又接近他呢?”目夷说。
“这位将军可认得公子目夷吗?”太子兹甫走近前来对石甲远说。
“微臣叩拜太子!”石甲远朝太子兹甫跪下。
“你就是这儿的负责人吗?”太子兹甫又问。
“回太子陛下,正是微臣。”石甲远说。
“我兄长目夷刚才与你所说的,你该听明白了吧?”太子兹甫说。
“只是微臣公职在身,没有上级指令实难相从!”石甲远说。
目夷望了望兹甫,也意识到天牢竟是滴水不透,正在太子兹甫左右为难时,大司寇左鄢父的大队人马赶到,大司寇下马赶忙朝太子行大礼,然后激动地说:
“微臣来迟,也不知太子陛下驾临,万望恕罪!”
“都这么晚了,大马寇竟不忘公务,真是难能可贵。”太子兹甫上前搀扶起左鄢父。
“微臣是接到国母懿旨,才匆匆赶来的,没料到还是来迟了一步。”左鄢父说,然后对石甲远吩咐:
“快去把华椒将军请出来,太子要求接见。”
“微臣遵命。”石甲远回答。
宋桓公焦急等待那龟背突现的上帝明示,无奈那公孙吁紧锁眉头,今天的裂纹如此的紊乱,怎么看也不像是文字,这莫非是不解的天书吗?根据以往的经验,早该向国君陈词卜意,可这种纹痕到底要去如何的自圆其说呢?
后宫总管陈媛见宋桓公非常不安,便低声劝道:
“微臣恳请国君先回宫歇息吧?”
“万业待兴,只争朝夕!这是福是祸,列祖好歹也得给我一点启示才对。”宋桓公站起身又坐下去,突然碰掉了桌上的茶杯,杯子清脆的响声,惊吓得公孙吁连呼不妙:
“国君,这可是下下卦啊,微臣几乎是不敢想象这会是事实!”
“什么下下卦?任何不测我都要听听。”宋桓公更是内心一惊。
“您看这卦面,杂乱无序。而且没有一个文字出现,都是密匝的网纹交织,这是千年不遇的不吉之兆!”公孙吁说。
“可有说法?”宋桓公问。
“杂乱无章百无头绪,不示一字则意味着不可言表,这一定是我宫中会引出大乱的暗示呀!”公孙吁说。
“什么一派胡言!我是要你测出关于使遂对我国利还是不利,谁要你卜算内政的呢?”宋桓公一听说内政出乱,神经便异常的过敏。弟弟公子游那意欲斩尽杀绝的嘴脸,虽说过去二十多年,可仍是挥之不去,至今还每每在半夜突然吓出一身虚汗。
“有道是内政不修,外交失手,国君您要从宫纪律法开始,否则不宜与遂国建交。”公孙吁说。
陈媛对公孙吁的危言耸听早就看不下去,但又碍于自己宦官的身份。公孙固则冲上前一把夺过公孙吁那借题发挥的龟甲,抬手一掷老远,指着公孙吁的鼻梁大声说:
“胡言乱语!滚出去!”
公孙吁并没有罢休,爬上几步,抱着宋桓公的大腿说:
“微臣遵从上苍旨意,一五一十地道破天机而已,微臣死不足惜,可宋国江山社稷就凭国君您一人的睿智判断了。”
龟甲用于占卜是非常古老传统的预测方式,她既具有神圣不可侵犯,又使历代帝王坚信不疑。由龟纹决定论,在历史长河中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原计划植绨的决心,在公孙吁那声泪俱下的脸上,真正刻画的则是宋桓公满腔的无奈和迷惘。
坐在大殿上的宋桓公对今天的卦象刻骨铭心,南宫万那挥舞的长枪似乎仍在朝自己胸口上刺来,先君湣公死得再温柔,可毕竟是永别了这个位尊权重的宝座!
谁是下一个南宫万呢?他们把我赶下去又要去推举谁来坐这个宝座呢?
宋桓公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宋国历来就是公室辅政的国家,宋国美好江山犹如一张热烫的烧饼,她的荣耀世代共享,贵族势力盘根错节,牢牢地绕在这巨饼四周。在整个封建王朝,宋国的执政班子成了独特的风景,这是荣辱与共,冷暖共知的公室贵族组成的一张权力大网,任何外族和外戚想要挤身为伍,那是不可能的。
宋公室也就非常健康地繁衍生息,男丁都可以拥有众多妻室,好为祖国的各级政府机构补充力量。晋国则是公室的相互残害;鲁国只保留太宰、司马等要职由公室中的贤能世袭沿用。
宋桓公不可能任意猜疑,更不可能随意大开杀戒!他的痛苦是上天明示自己将面临大乱,也确切知道这内乱矛头指向,可苦于不能知道到底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向自己动手!
公孙吁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曾委婉拒绝入朝担任大司徒。从而刻苦钻研占卜学。宋湣公蒙泽游猎,他准确地卜卦出湣公不易出行,是先君的小妾文利硬把他拖上死亡路的。卫夫人身孕期间,宋桓公也请公孙吁占卜是男是女,公孙吁千喜万贺说是太子无疑,这也就是兹甫到来的事实,对这样神奇妙算的占卜大师,他的话又怎么去怀疑呢?
总管陈媛对宋桓公这成天少言寡语异常的担心。也深知这是因为公孙吁那可怕的预言。它像一道符咒压得宋桓公难以喘息。
大司马公孙固特意交待,自己要派人密切监视公孙吁的一行一动,对公孙吁这次的说词,陈媛更是提高了警惕,就是公孙固不交待,自己也把公孙吁列入严密监控之中,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忠于国家和国君的占卜师突然间变了个人呢?
负责军事和礼仪的大司马,公孙固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所有公室宗亲布下了引钱,这一深入虎穴的爪牙在任何时候只要公孙固愿意收网,他们便随时拿出有力的证据揭露破坏分子的所有阴谋。
宋桓公对大司马和总管的秘密行动一无所知,正如太子兹甫和目夷紧急展开的“东宫图治”计划一样,他只是闷在大殿一个人苦思冥想。
东宫图治的思想是:“积极配合国政,大力发展农商,全力投入国民建设,努力提高军队作战能力。”“壮我国势、扬我国威、严我军纪、强我国民,实现中原自立,维护大周和平。”是宗旨。
东宫图治的核心人物有太子兹甫、目夷、弦高、华元、华椒和乐祁,兹甫挂帅主政;目夷出计谋划;弦高主抓商贸和工商、华元统管部队、华椒负责地方行政官员廉政建设、乐祁主农业发展。
“有了‘东宫图治’,我宋国的发展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微臣恭贺太子陛下。”华元大声地说。
“地方官员应该大力培养有志雄才,微臣建议大胆启用国人。凡贤良务必惟贤是用!”华椒说。
“侯伯的用人制度,我宋国当然要认真借鉴!并敢于打开国门!”太子兹甫坚定地说。
“在下有个不请的请求,要吸引各国商贾云集宋国,是否取消各路关税制?”弦高深有感触地说。
“弦兄的提议非常好,但我们是秘密进行的,公然取消国税的主要来源这怕不好,我们能否另想办法?”太子兹甫说。
“这样好了,凡交了关税的名册我们认真记录,待到商人离开宋国境地我们再以返税方式给予回报。这样既使国税入库正常,又让进出宋国的商人明白我国实际对关税分文不收。”目夷说。
“能这样真是太好了。那么我敢确信,今后进出宋国的商人一定会川流不息的。”弦高说。
“农业生产,贵在精耕细作,田地要三犁三耙,并要按时耘耕和除杂草,这项工作既不能按部就班,也不能例行公事,更重要的是抢收抢割。可国君要求的是全民植绨,到时怕在春耕秋收忙时,人手出现紧缺。”乐祁说。
“看来这还真是个问题。”太子兹甫脸露难色。
“太子请放心,我们部队平时练兵,到了春耕秋收时节就全军出阵抢收,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华元主动请缨。
“‘东宫图治’真是胜利在望!”弦高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