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３

  　 懿姜的死给北狄的震撼很大。密密匝匝的雨柱打得失去四肢的卫国国人睁不开眼睛。猛遂丫痛失懿姜的愤怒一股脑儿发泄在卫懿公身上。他抱起懿姜尸体分不清泪水和雨水，对着天空狂吼大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北狄士兵都扑通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大王!”所有北狄士兵伏地大喊。 
    猛遂丫跪在一片空地上，让士兵挖了一个深深的墓穴，几个狄人跳下坑去，托住懿姜的尸体慢慢放下。当一丘小坟出现时，卫懿公的泪水也流干了。抓起一把黄土暴跳而起的猛遂丫径直来到卫懿公跟前，死劲将泥土塞进卫懿公的嘴里。 
    卫懿公毫不含糊地将泥土吞咽下肚。气得猛遂丫从北狄兵腰上抽出长刀，对准卫懿公的胸膛，活活地挖出了肝肺!剧烈疼痛使卫懿公整个脸夸张地变形。一个高大的狄兵一枪接过那腾着热气的肝在空中晃动，然后飞起一脚把挂在枪头的那副肝踢向高空并飞出老远…… 
    
    季勒姿惊恐万分地向齐桓公及时禀告了这一噩耗。这个令天下诸侯肃然起敬的侯伯没有体会过那寒刀穿透内脏会是什么感受。他慢腾腾举起一杯酒倒向蔡姬仰起的脖子，酒液顺着乳沟流成一条细细的河流。齐桓公用舌尖远远地等在河流将至的神秘尽头，滋滋有味地品尝着那秀色清醇。 
    一直低头未能等到国君的回音，季勒姿只好静静地远退。是俯首的竖刁才让齐桓公大大赞赏： 
    “竖爱卿不愧是绝顶聪明的贤臣。这种创意还真是别有一番醉人的滋味!” 
    齐桓公来回地舔着，伴着蔡姬那有节律的呻吟，他雅兴再度大发，对竖刁说： 
    “过来帮帮!” 
    
    谋士弘演险些被高空掉下来的卫懿公那副还在滴着鲜血的肝把自己从树枝上打下去，他一直在高大的树上远远望着这惊险的一幕。而卫懿公的肝像是认准自己的忠诚，竟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高挂在眼前的枝头，并上下摇晃着。 
    弘演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用长枪小心地把国君那副肝取了下来，并揣在怀中一步步滑下树杆。亲信们也一齐拥了过来。弘演对儿子弘森说： 
    “你一定要先埋下国君，安葬的地点也一定要保密。记住，你和大家保持肃静，千万不要哭出声音来!现在国难当头，不是用眼泪说话的时候，记住我的话了吗?” 
    “父亲请放心。我已经记住了。”弘森说。 
    “北狄是吃人的恶狼。凡被遇上的人都只是他们的美味，哪有保全身体的人呢?国君对我的宠爱也是上苍显灵，这才有国君的肝被幸存下来。”弘演边说边解开盔甲，剖开自己的内腑，把卫懿公的肝塞了进去。弘森和亲信弟子默默地伏地，听从弘演的安排没有流泪，也没有痛哭。弘演强忍着那阵阵绞痛，脸上的雨水伴着豆大的汗珠渗出不止。他抓住儿子塞过来的长木棍，艰难地叮嘱： 
    “你们做得好极了。现在请把我埋葬吧?这是国君选择卑职而安置他冤屈的亡灵!” 
    “是!”弘森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把存有卫懿公肝脏的弘演谋士活活地埋葬…… 
    
    安详福态的齐桓公百无聊赖地提起季勒姿接二连三的急报： 
    “现在卫国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灭亡了!”竖刁说得很轻松，亡了多少国家于己无关的样子。 
    “亡国?!”齐桓公似乎刚刚从梦中惊醒：“堂堂卫国，皇皇朝歌!这样古老文明的国家怎么就突然给亡了?那我齐国又要如何让人看待?尊王攘夷的大旗到底又是打给谁看的呢?” 
    齐桓公一跃而起，那一脸正义的神色吓得蔡姬不知该如何是好。季勒姿脸上总算挂上了舒心的笑。她也希望齐桓公不要错过良机，从而稳固霸权。 
    一直在衡量得失，又始终为政治舞台创造升迁的竖刁挡住了齐桓公的去路： 
    “国君。您这是要去卫国吗?他们历经了战争到灭亡的全过程，这时您才迟迟出兵一定会被天下诸侯取笑的。您此刻应该对外称病休养，到时也会得到国际更高的声誉的!” 
    “什么混帐逻辑!国破人亡，我堂堂侯伯竟冷眼旁观，这成何体统?现在卫国人民也一定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哪能置他们生死而不顾，却要装病蒙蔽圣恩!这要是传开去，那才是真正让天下诸侯瞧不起!也一定会被周天子责难的!”齐桓公说。 
    “打蛇要打七寸，救人要救危难!否则，国君您的一片忠君之心也是取不到最佳效果的。卫公子毁不是正在我临淄深造吗?只要国君把他推上卫国君主宝座，那么卫国岂能亡国?那些没有思想的小人，又哪里懂得国君的仁德和圣明呢?他们没有用血肉身躯去捍卫自己祖国的存亡，又哪里还配国君您对他们施以仁爱之心呢?奴才敢保证，只要是卫国有良知觉悟的国民一定会朝我大齐而来的。届时国君同样给予城池保住卫公子毁的侯爵尊位，那您的仁德光芒也一定更加闪闪发光的。”竖刁说。 
    齐桓公近来更加信赖这位太监奇才，丝毫也没有觉得这位怪才的任何主意会对齐国今后有危险。齐桓公很吃惊这个俯首听令的竖刁在谋划上竟也奇招迭出。他非常开心地望着竖刁，不禁哑然失笑。竖刁感觉到自己的话终于产生了神奇的效用，便紧闭着自己的嘴不说话了。他懂得适可而止往往比喋喋不休强百倍。 
    
    弘森率领几位士兵终于赶回朝歌。这里已是一片狼藉。他们开始进城，企图找到幸存者。几天几夜的寻找，除了开始腐烂的尸体几乎找不到还活着的生命了。 
    “我看还是横渡黄河去朝圣大齐吧?只有侯伯才能救我大卫。”老兵朝枣说。 
    “别提什么大齐!他们哪里会真的救我卫国的呢?他们真的有救我卫国之意，那么我国君至于死于非命吗?”弘森一想起这次被北狄兵刃大卫而齐国按兵不动，就非常气愤。 
    “那怎么办?”众士兵没有主意。 
    “狄人怎么攻打我们，我们也怎么去破坏他们!”弘森下定了主意，要在朝歌立下根，也期望公子毁回国主持卫国的未来。 
    
    鲍叔牙终于接到齐桓公恩威并举的伟大计划：建立收留卫国遗老遗小的临时民居。管仲也着手操办卫公子毁的登基计划。朝歌、牧邑、棘津、雍榆等城市的卫国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逃离故土，在黄河东岸的曹邑建立了卫国新都。 
    齐国的慷慨大方，终于让刚刚血洗的眼睛噙满激动的泪水。卫戴公便在优雅的编钟声中隆重地登上了卫国的历史舞台。 
    东渡黄河的难民发现卫宣公的长孙以庐居然还活着，所以忙碌了一阵的公子毁只好礼让位给自己的兄长登基。可卫戴公因亡国之恨也饭菜不思，不久便离开人世。齐桓公这才拥立公子毁登上卫国君宝座。他就是卫文公。 
　　卫文公拥有的君主实力不亚于一般诸侯，这是因为齐桓公额外赠以马车驷匹、牛、羊、猪、鸡、狗等各三百。卫夫人的豪华小车也配备齐全，光彩色锦布就有三十匹，甚至连丧礼服也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