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雷雨交加,共国宫殿到处弥漫在雨雾中。姬段其实在很吃力地听共国君的谈话,却又没法听得很明白。这时刁炎回话了:
“共国君的一番美意,我们主公当然是领了的。可郑伯现在欲发动无名之师,以抓我主公的名义大军压境的。我们主公昨晚为此深感不安才要先到卫国去的,后来我劝说,共国君如此地厚待您,要走无论如何也得先当面向您辞谢才是。我们主人才没有昨晚启程的。现在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并不是国君您做错什么的原故,是我们主人的确不愿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带给贵国无辜的损伤的。”
“共叔段这么的贤德宽厚,我又有什么可被牵连的呢?郑伯一直欲加害您,天下谁又看不出来呢?我们共国就是看不惯这种蓄意谋害的可恶行为,才要站出来主持公道的。郑伯如果一定要挑衅,那让他来好了。我们共国的几万大军会随时迎候他们的侵略战争的。”共国君说完一仰脖子干了一杯。
这句话倒是让黄干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昨晚准备偷袭共国宫廷的。现在想想,还是刁炎太宰说得对,不能太过于急迫。
刁炎和姬段各自都有想法。几万大军的共国,的确是令人惊讶的。可既然面对郑庄公的军队毫无惧色,料必早有军事防备的。姬段便俯身说:
“国君既然这么说,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就把这条贱命托付给国君您了。”
“看共叔段说哪里话呢?您是郑国未来的主宰,到时我们共国的安危还要仰仗您啦。所以在这里就不要太客气。能为您顺利登上国君的宝座,我们共国会尽绵薄之力的。”共国君认真地说。
当两万护霸大军开往共国的时候,武姜全然不知她的两个儿子此刻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孙儿姬忽一步也不曾离开奶奶。
“公室宗亲就是宗庙社稷雄厚的台基。这个台基的牢靠就要内部团结才可以。我这个当奶奶的却没有搞好这个坚实的台基,而且直接影响了台基内部结构。这种罪责是我死后都没法去见列祖列宗的。国君是高高站在这台基上发号施令的绝对主宰,而我却又去横加干涉,这才又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虽然奶奶已离开权力中心快十五年了,但出现过裂缝的台基是经不住狂风与暴雨的,它随时都有冲垮的一天。你的爷爷是站在独零的台阶上的,他的才略便受到阻挡,不能更自由地发挥;你的父亲是站在叔父的台基上的,由于奶奶的曾有过错误的分析也就从根本上造成了他们彼此的不信任。奶奶是多么希望他们根基稳固。真能那样,奶奶的罪过也就可以多少减轻些的。但事到如今这裂缝终于决裂开来,导致谁也无法阻挡。现在,奶奶就寄托于孙儿你了,一定要让你的台基扎实。你具有你父亲一样的雄略,又兼有你爷爷的宽仁和谦逊。你的台基现有十个弟弟为你而铺垫,这为你将来的地位是个有力的帮助,但团结是关键。奶奶只要能够看到孙儿你登上太子宝座,并又亲睹你的兄弟们对你的忠心拥戴,那奶奶死也瞑目了。”武姜对姬忽说。
“奶奶您快别过于操心。孙儿只是盼望奶奶健康长寿,也盼望父亲能尽早地把奶奶您接回宫里好与家人团聚。”姬忽不禁流出了眼泪。
“奶奶怎么不能懂孙儿此刻的心情呢?身为郑国未来的君主,一定不能轻易地掉下泪水!奶奶生活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那在哪还不是一样的吗?奶奶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但归根结底就是要孙儿你从今以后一定要振作起来,一定要时刻有郑国的大业。我不过是个已埋进了土地大半截的无用之人,的确不能因我而太过于让你去分心。否则又怎么能让我安心呢?难道你真的愿意让奶奶带着太多的罪责和遗憾进入坟墓去吗?”武姜摸着姬忽的头说。
“奶奶,孙儿铭记,奶奶请多保重。”说罢便起身告辞了。
公子于突从琴儿那儿得知哥哥姬忽去颍谷探望奶奶,他并没有像别的弟弟们那样有要前去探望的意思。他很清楚这样做是有违君令的,所以也就深藏宫中埋头读书和练武。
孝悌到底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世代承传的君主也不惟独长子才是。京城太叔如果不是孝悌所制约,也许郑国的确早就改变大模样了。奶奶是开明的,懂得惟贤举任;但奶奶又不是彻底的,也许女人都习惯左顾右盼吧?所以经过这漫长的二十二年暗中较量与提防,也造成了郑国不可避免的宫廷大厮杀。
父君此刻到底会在想什么呢?叔父姬段这次难逃劫难吗?这事发生在父辈,公子于突还真矛盾。所以也特别地小心,他怕在父亲心中留下坏印象。想要施展抱负就必须进入这场太子的角逐游戏;太子之争是很为温柔也很文明的斗智谋略。一旦被淘汰出局,那么所有的雄才大略都会被视为野心,也就会遭受流血的洗礼。宫廷就是在这样的险恶的顶峰激流中前进的。
第一位被纳为嫔妃的是邓曼娘娘,而不是封给第一位娶进后宫的云儿娘娘。这是因为邓曼娘娘第一个生下了儿子姬忽的原故。都二十年了,邓曼也没能爬上国母的位子,姬忽也一直没有封为太子。那么郑庄公心中是否有公子于突呢?这成了朝野很关注的事实。
新郑大酒楼那间极普通的厢房,是大家已有过印象的那个长者长年待的地方。因为上次让自己摆脱了困境而更觉神秘的客户,店老板姜旦便更加留意起来。姜老板没能与自己的这位恩人搭上任何有意义的话,他便要离开。这时进来一位老农,便问:
“请问客官要点什么吗?”
“想要个单间可以吗?”那老农说。
“这有什么问题呢?只是不知客官需要什么样的标准间呢?”老板姜旦料定这老农一定是很有来历的,便显得更殷勤。那长者朝外一望正好与老农打了个照面。老农顺便问姜老板:
“这位大哥是一个人在这个包厢吗?那我就跟这位老哥挤一挤吧!也不麻烦老板您啦。”老农说。可姜老板面有难色,他太清楚这个长者轻易不见客人,这该如何是好呢?
“姜老板不要为难。就按照这位贤者的吩咐吧!”长者已迎出了厢房门外,并把老农接了进去。转身又对姜旦说:
“到了吃饭的时候按照常的标准上两份就可以了。现在我要与这位贤者聊天,也不要让人打扰了。”
“是的。姜某听从吩咐即是。”姜老板立即吩咐侍女退下。
“这位老兄对我这农夫也就不要这么客气,否则弄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老农说。
“贤者也就不用过于谦虚了。二十多年来才能又相见,真是很不容易。请接受微臣一拜。”老者关严厢房窗帘后,毕恭毕敬地朝老农下跪。并口称:
“国君万岁。请恕微臣不敬之罪。”这老农内心一怔,怎么会被老者发现的呢?自己只身前往的,难道国尊们是通神的么?便爽朗大笑:
“国尊真是神了。您怎么会认得出我来呢?”
“回禀国君。能言善辩,超常记忆是微臣等的基本技能,凡国尊都要深刻印记国君的尊容这是起码的事。所以国君也就不要感到有什么可以好奇的。国君这次是让您龙体受惊了,而叛国罪人又受到了共国的保护。不过这一次都能安全平息的。国君您就安心地休养吧!”老者说。
“这一切国尊已经知道,而且又都在您等的计划之中。我很好奇,又怕贸然地违反我应遵守的条规,所以出于下策才要乔妆改扮的。如果有冒失之处恳请国尊宽恕。”郑庄公说。
“国君您怎么会说出这么令人深感不安的话来呢?是微臣办事不力,才造成我们国家巨大损失的。现如今又要国君微服私访,这已是说明我们的工作环节有了严重问题。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为国君您的指令服从的;没有您的指令也会是把我国整体利益高于一切为准则。国君所要了解的事,微臣尽自己所知定当全部奉告的,又哪里会有什么冒失的呢?真要恳请宽恕的应该说是微臣们的不力和失敬。国君。您请发问是了。”老者很诚恳地说。
“国尊您请不要自责,今天我能亲眼见到国尊已是很高兴的了,又哪里贪图别的事来呢?原以为国君是不能与国尊单独见面的。所以才要改扮。也想通过乔妆来打探某些事的。这样看来我的好奇心太过于冲动了。”郑庄公说。
“国君有所不知了。如果真是什么人都能从我们嘴里得知什么情况,那是件多么荒唐可怕的事啊,我们只有向国君和国家效力。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又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评判标准。所以我们曾于先君时期就处于高度自觉的独立性没有改变。这是任何国家所不具备的特别维护宪法的生力军和主宰力量。这股秘密特别的组织不可能引起任何探子注意,是他们不可能具有比我们千尊国宝的坚韧的意志和无私的精神的。我们不与任何权贵直接接触是不易被人注目的重要原因。”老者说。
“这些我也是听说了的。这么伟大的组织甚至我都不知道其行动,别的探子自然也无从所知的。以前是由关其思大夫直接管理这个组织,那么现在又是谁在全面管理呢?”郑庄公很想了解有价值的东西。
“回禀国君。首先千尊国宝原有一千人组成没有错,现在还有没有这么多人或者更多的那不是我金牌持有者所应该了解的事。关其思大夫创建这个组织是事实,但肯定不是由他管理的。因为国尊自治与行动的独立性也是国尊的特权。‘尊国强略’牌子分金、银、铜三大类,其中金牌25块,银牌365块,铜牌则610块。但另有一块则是先君玉玺的上截部分雕刻的‘尊国强略’,只有持玉玺的尊牌者,他才是真正的最高负责人。”老者说。
“那这玉玺持有者又在哪里呢?”郑庄公问。
姬段回到寝宫,心里特别的舒畅。共国君这么爽快地答应他长住了下来,并有了绝对的把握而向郑国伺空拼杀。刁炎轻声向姬段说:
“共国君这只老狐狸,国君您可不要太过于相信。虽然寤生是我们的死敌,可对共国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的。这一点我们还不清楚吗?他对国君您这么热心,很快又暴露出扩张的野性。他在国君您的面前那么痛恨寤生,内心其实早就在寻求攻击我郑国并欲吞并我郑国版土。共国居在卫、宋、郑、晋之间,一直在图谋扩张这是肯定的事。现在他利用我郑国的内部矛盾想从中牟利这点我们可一定要明白。如果共国君真的是要大力协助国君您成为郑国的主宰,那么又为什么不承认您就是郑国的新君而要授予这个什么共叔段呢?这种凌驾于我郑国之上的野心岂不是赤裸裸的吗?”
“刁太宰说得一点也没错。我真恨不得把这个共国君立马砍了!”黄干将军非常气愤。
“两位爱卿的意思我懂。我的想法也早有借共国为起点,然后南下收回郑国。但要先稳住脚跟,也要以静制动明白吗?”姬段显然成竹在胸。
“微臣明白。国君。”刁炎、黄干回答。
“两位爱卿分析一下,那两万护霸大军会怎么样呢?”姬段问。
“回禀国君。微臣早就听探子说丁健英雄已在阵前壮烈就义了。”刁炎泪水满面,悲痛地说:
“这么忠义的大统帅离我们而去,真是我们的大不幸啊!”
“这位丁健真不愧是我护霸铁胆真心的榜样。他的死还真的令我痛惜!”姬段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