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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任出使卫国,引得百姓高呼郑庄公是贤德的君主。卫桓公也以最高使节礼遇接待了公子任。
“郑国君主特派卑职出使贵国,并转达他对贵国的崇敬和衷心的问候。贵国素有文明之邦的美誉,今又拥有价值连城的国宝。所以,卫侯上次入我郑国边境,我国君主不但没有介意,同时也特地命本人奉还本是贵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领土——南鄙来的。我国君主奉周天子之命率兵前来,原以为一而再地袭郑领土是卫侯的决议,后经贵国向周天子陈词实属误会。而我国君主身为卿士奉王命攻打贵国,是丝毫没有怀着我郑国半点恩怨意识而来的。既然前因后果如此明了,郑、卫世代又交情深厚,于情于理也是不可能有贪图贵国的一寸领土和半个人丁的。”公子任向卫桓公说。
“感谢天子的宽容,感谢郑伯的仁德。诚如来使公子任大夫所言,郑、卫两国世代的交情深厚。南鄙失守本是我卫国失礼在先又因内政管理不严,才引起天子震怒而受到应有的惩罚的。所以我们毫无半点怨言。这又哪里会有半点闲话会说贵国是贪图我国的领土和人丁呢?是贵国君主高抬贵手以德待人,又特派您出使我国陈述原委,此情此景是令我既感动又羞愧。感动的是贵国的宽容,羞愧的是我行为的不端。刚才使者提到我国拥有价值连城的国宝可指的是什么?能否请教一二?”卫桓公说。
“回禀国君。贵国太后仁厚善良、美丽端庄、善识能贤,其在国人和天下人的心中拥有崇高的威望。您的仁政之路更会展现出万丈光芒来的。正是因为这样,北戎才不敢轻易南下,贵国也成了固守我大周的北大门了。所以贵国在大周天子看来是多么的重要。那么,身为大周卿士的郑国国君又怎么可能去破坏这扇神圣的北大门呢?只有贵国的泰然,才能确保我大周的太平啊。”公子任说。
把庄姜比成国宝是不为过的。这位没有生下子嗣的卫国国母却把公子完当成己出,并认真地辅导其成材。而对于卫庄公非常宠爱的,喜武好斗、骄横奢侈的公子州吁,庄姜便特别地反感。现为太后的庄姜把整个内宫管治得非常的团结,同时又为现在已是卫国君主的公子完辅佐政务。卫国还有一位著名的大夫石石昔,公子任没有再说下去是觉得提起石石昔便会勾起卫桓公的心病,因为很自然要联想起助纣为虐的石厚。这对父子对政治之路截然不同:父亲石石昔忠于国家大统全心全意为国为民,儿子石厚走的是鼎力支持州吁的叛国之路。
庄姜和石石昔是卫国的灵魂,他们使关永善敬佩,也深知卫国是不可能被征服的,这才修改了进攻目标。同时,郑庄公也认识到了太后的精神的神奇力量,才要奉还卫国南鄙城疆的。
郑国奉还卫国南鄙之事不胫而走。天子觉得郑庄公不愧为大周的忠诚卿士,而诸侯各国也都对郑庄公作重新的打量。更多的人在赞扬太后武姜的深明大义,认为武姜与儿子一见面就使郑庄公有了重大的改变。
武姜的确觉得伐卫是捡芝麻之举。她还没有深刻地考虑到与自己同时代的灵魂人物庄姜来,她与寤生的再生之缘给了自己一股新的力量。
正当朝野都大加赞赏郑国退还南鄙的时候,郑庄公却不是迎来了周天子的赏赐。在周平王身边的近卫急告给郑庄公:
“小人柴亻次,特来向卿士您禀告成周近况。"
“柴武士请起。大老远赶来,真是太辛苦你了。不急,先喝杯水,请坐下慢慢说吧。”郑庄公说。
“谢卿士赐坐。事情是这样的,上次虢公忌父来面拜周天子,他俩密谈了一个上午,后来就有要启用忌父入朝的样子,不过那时您正在天子身边服侍得比较勤。只是这两天不见您的出现,平王就于昨天又单独召见了忌父,说要把周朝您卿士的权限委任给虢公忌父和您两个人共同负责。好像也分明细了各自的职责,您主要是负责对外处理各诸侯的协调,而虢公就是负责内务日常安排。”柴亻次说。
“你是否知道虢公的反应是怎样的呢?”郑庄公问。
“当时虢公是顿叩三首。却又委婉推辞说自己老了,也不是有用的栋梁,还是从长计议吧?可周平王却是非常惋惜地摇头叹气。”柴亻次说。
“这事就当做它没有发生过,也就别再向任何人提起。孟总管,请把准备好的东西请柴武士拿回去吧!"郑庄公说着,孟相棋送给了柴亻次。
“哪能要卿士赏赐呢?为您效劳是在下的荣幸!”柴亻次跪拜离去。
莫非是有哪里做过了头?还是扩张的野心露出了马脚?这不可能的事啊。自己的军事实力虽说在平段时列队出阵,但也并没有正面暴露。而秘密训练也都是散开分班进行的,从来不会大规模的演习。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这种做法是不可以的。卿士之位来之不易,要拼力保护才可以。于是,郑庄公紧急召开了对策会议。
“虢公上次与我去伐卫时,曾表示是那么地尊敬我,这次却要争宠于周天子而意欲取代。这不仅是挑战我郑国的可恶行径,而且他背后一定图谋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动机才是。”郑庄公说。
“回禀国君。意欲争宠于天子的诸侯哪里只有一个虢公呢?可以不夸张地说,天下每一个诸侯为了天子宠幸而都蠢蠢欲动呢。觊觎大周卿士这个位子,那是当然的事啦。这是称霸诸侯的必然阶梯,所以这种争斗仅是开幕而已。为了铲除虢公的可恶行径,一定要把虢公打入死册,否则,也会招惹更多的麻烦来的。”祭仲说。
“不可以这样。杀人灭口只能是留下我们逞霸的野心。问题是出自天子的旨意,这样才是最大的问题。身为臣子的又不能不服从天子的旨意。虢公只不过是一枚被天子首次捏起的棋子,吃掉这一颗他还会捏起另一颗来的。所以,微臣认为,错的不是将要启动的棋子,而是想要去动棋子的手。”公子任说。
“这么说来,也就只要砍下那要去动棋子的手,才是万全之策是吗?”公子封接话了。
“身为朝廷命官,公子封将军怎么当着国君的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呢?现在天子想起要动手下别的棋,那是他心里一定另有盘算,只要消除了他的心中疑虑,那么一切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的。所以,微臣恳请国君,一定要禀告天子,这时您要彻底地放弃,遵从天子的旨意就行了。”公子任说。
“公子任大夫今天是怎么啦?您怎么能要求国君主动放弃卿士的位置呢?这样,不知天下会有多少诸侯拍手称快的。国君,微臣倒是觉得,应该给周天子来点颜色,让他懂得知难而退,也使他那意欲启动棋子的手犹豫不决。”祭仲说。
“真是个放肆的想法。祭大将军威名一生,难道是要向至高无上的天子做出大逆不道的行径来吗?号称文武双绝的祭将军,怎么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呢?大周天子委任人才那是他身为天子的天职,我们又怎么能以不忠不孝的方式去胁迫天子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国君,您就接受微臣的进言吧?进一步是寸步难行,而退一步则海阔天空。一定会是这样的。”公子任说。
“大家所言,我也都记住了。我也该知道要如何去做。刚才公子任大夫说,进一步是寸步难行,而退一步则海阔天空。是吗?”
“是这样的没有错,国君。如果您接受了天子把卿士之权分给虢公,那么就不会有您贪恋权势来的。您的刚直的个性也会受到非议的影响。所以,只有坚决急流勇退,才能保住权势和挽回您的声誉。而且也更让别的诸侯的贪婪野心得以收敛的。”公子任说。
“能够真的达到这个效果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但如果正中了天子的下怀,干脆来个顺水推舟,从此让我们至高无上的国君永远地和卿士告别,那这重大责任又该由谁来负呢?这可是事关我郑国的生死存亡之举。所以,还请国君一定要稳住现在的位子。”祭仲很担心。
“由平静的湖面看潮起潮落,望满天的星辰知气候变化。大周天子虽然要启用虢公,可也不是绝对地信赖虢公。而且对各诸侯的野心扩张,周天子也深深明白只有国君才能够让他感到真正的放心。这就是为什么周天子把兵权仍交由国君的真正原因。但国君执意隐退的话,那么天子一经权衡利弊,还会固执地去动手下那步原本不很想走的险棋吗?”公子任说。
“真是透彻。这下臣等也就终于放下这颗心了。感谢公子任大夫这番的高论。祭某真是惭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祭仲诚恳地说。
虢公是了解郑庄公的为人性格的。可以同朝为官,同奉一君,但与郑庄公同事一职那是几近不可能的。虢公是个小国的君主,主要是军事力量的单薄。虽然为天子可以献出一切,但与郑庄公时刻相处,怕不是献出一切,而是根本无须去献就有被埋葬一切的可能。知难而退也不失是明智之举。因拒绝了周天子,他也感到深深地不安和自责。贵为天子,却在我这个臣子面前流下了眼泪,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是的,虢公也非常清楚,大诸侯的忠心不够,也就难以令天子放心。我这样的小国君主仅有忠心又没有力量。这普天之下的王土和臣民已被诸侯日益强盛起来的势力给土崩瓦解。这怎么能不叫人伤痛呢?
与郑庄公同朝佐政的卿士周公黑肩为了王权大统,却要团结郑庄公,企图寻求帮助,这也就使问题复杂化了。虢公总想理出头绪,好让朝纲恢复正常,也试图寻求改革之路,只是势薄力单,又处在这个多事之秋,真是翻来覆去,为这个大周王权的稳定独自伤神。